论文范文网-权威专业免费论文范文资源下载门户!
当前位置:毕业论文格式范文>职称论文>范文阅读
快捷分类: 天涯杂志 天涯怎么发表文章 杂志天涯 消防期刊天涯 天涯论谈如何发表论文 天涯杂志投稿邮箱 天涯论坛投稿

天涯类有关论文范文资料 跟歧路天涯相关研究生毕业论文范文

分类:职称论文 原创主题:天涯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3-04

歧路天涯,该文是天涯类有关论文范文资料与歧路天涯和歧路相关研究生毕业论文范文.

一个个冬天走马灯似的来了又走远, 当发觉这个冬天迈着蹒跚的脚步再次寻找 我时,我刚从澳洲回来,时差还没完全倒 过来.懒懒地躺在旅行社办公室的沙发 上,看着窗外法桐枯黄的叶子,想起多年 前那个冬天和二姐见面的情形,那些场景 在我脑子里无数遍回放.心里顿时灰暗下 去,我并非多愁善感,从小到大都不是, 被老师同学戏称为“木头姐”.甚至当发 现相恋多年准备谈婚论嫁的男友和我闺密 搞上时,也只是哭了一夜,宣泄一通后, 果断将他们踢出我的生活,从此绝口不 提.但唯独对二姐我无法冷静,她的忧郁 连同她皮肤下的青筋,总是能陕速汇成一 条忧伤之河,流向我内心的隐秘之处.

六年前的那个冬天,我见到了分别二 十三年的二姐路明明.后来,我无数次回 想起在上海淮海路街头和她分别的情形, 那情形让我感觉她正走向一部电影的尾 声.

那时她早已不叫路明明,她叫杨喜 宝.路明明是她六岁以前在我家时的名 字.我家里的任何人到任何时候,都不会 叫她杨喜宝的,这个名字怎么听都不舒 服.我们都认为路明明这名敞亮,具有明 星气场.

我家姐妹三人的名字都是我妈起的.在给孩子取名上我妈充分运用了她的智慧,当然,上海1963届高中毕业生,水平能差吗?我妈叫路小明,我爸姓祝,我大姐就叫“祝路彤”,彤和通谐音,大姐名字的寓意是“祝你一路通达”.二姐叫 “路明明”,寓意是“一路光明”.我的名字是“祝路宁”,寓意“祝你一路安宁”.大姐比二姐大三岁,二姐比我大两岁.姐妹三人中,大姐和我随爸爸的姓,二姐随了我妈的姓,并且她们母女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很小我就觉得二姐的名字和我们不一样,长大后才明白,或许是因为我们三姐妹中只有二姐长得最像妈,我和大姐都像爸爸,所以妈让二姐随她的姓,并在名字中赋予了二姐更多的光明.

我和二姐那次见面的地点是上海淮海路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那一带我去过几次,却从没想到二姐竟在那里工作过数年.或许,在某道街上,我们曾擦肩而过,却互不相识,只怪我们分别时那么年幼.

中午十一点二十分,我踩着一地的法桐落叶,到了约定的西餐厅.挑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来,以便于餐厅每进来一个人都在我的视线之内.几分钟后,进来一个穿墨绿色羊绒长外套的女子,她站在门口向里张望.尽管离得比较远,我还是看到了一张和我妈相似的面孔.我站起来向她招招手.她脱下外套,在我对面坐下来,一身合体的灰色职业套裙,是上海写字楼格子间里惯常的白领装束.皮肤细如白瓷,能隐约看见额头发际边上的青筋.这种白,也是上海女子特有的肤色.

为了打破初见僵局,掩饰自己的紧张,我笑着调侃道: “二姐的样子和我梦里梦到的一样,只是略微瘦了点,现在是冬季进补时间,让小妹帮你选餐吧.”

二姐微微笑了: “你随便看着点好了.嗯,爸妈、你们都还好吧?”

我心里暗想,她终于主动说到正题上了. “都还好.但我们更关心你的情况.妈不便直接去找你,只能偷偷打探你的情况,可条件有限知之甚少.她要我务必见到你.”

“其实怪我,我没主动和你们联络.我……”她皱了下眉头,停下来.

我接过话茬说: “作为一个母亲当年做出那种决定是非常痛苦的.”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似在掩饰什么: “这几年,年纪长些后觉得可以理解她了,可我远远没成为她希望的样子,以后也成不了.听说她生活得不错,所以不联系也就罢了.”

“她希望你成为什么?”

“小妹难道不知道吗?”

我心里暗吸了口凉气,因为这些我从没听妈亲口说过,看二姐的样子也不准备再说.我给她切了些牛排,说: “无论你见不见她,在她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钟爱的女儿.”

我说的当然是真话,但我不确定,二姐是不是把它当真话听.

我这人说话喜欢直言不讳,好不容易才见上面,还遮遮掩掩,实在难受,何况虽然二姐六岁离家以至于我们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在心理上我从未觉得和她距离遥远.

“昨天我去过高阿姨家.”高阿姨是我妈的高中同学,当年把二姐送给杨家,就是她牵的线,当然她和杨家有亲戚关系.

二姐一愣,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是说那个人.如果你真心喜欢他,可以提出结婚想法.”

我注意到二姐嘴角露出一丝轻微的冷笑,她说:“高家倒是没有不知道的事.是有个和我好的英国人,我们同居两年了.他说自己全家都是基督徒,离婚的概率很低,低到几乎没有.再说,他还得回国,他不可能在中国过下半辈子.”停顿了片刻,她又接着说, “我现在已经不纠结这事了,不想去分辨什么真假,什么短暂长久.很多事即便你分得很清又能怎样?”

我惊讶于二姐说话也这么直接,或许她看出来我想问她这些,于是干脆几句说完,免得我再吞吞吐吐.

周遭的空气瞬间静默下来.

二姐中午一点上班,我看时间快到了,催促她赶紧吃些东西.

她问我回去怎么跟妈交代,稍一迟疑后又说:“就说我一切很好.”

我点点头:“嗯.我明白的.”然后我从包里掏出一张妈给准备好的,放到她面前,里面有五十万块钱.

她把推到我这边,说自己有套小公寓,暂时不缺钱.我再推过去,说是妈妈给她的,她又推过来.我只得作罢.心想,既然这次联系上了以后会有机会给她的.

我们交换了手机号,我还把家里的电话号码抄给她.临离开时,她淡然一笑说:“小妹,虽然你只比我小两岁,看上去却比我年轻许多.你的性格率意直爽,我喜欢.”我们一起走出餐厅.在门口,我做了 一个大胆的动作,快速拥抱了二姐一下. 她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而她显然对此没 有心理准备,脸上露出僵硬的笑.然后我 们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走出了几步后,我 回头望去,一个墨绿色的身影在一地枯黄 的落叶上快步移动,她的一头黑色卷发长 到覆盖了腰部.她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那情形给我的感觉是,她正在走向一部电 影的尾声,而不是在上海的街上赶路.我 心里突然涌上难言的惆怅,转过身来缓慢 前行,不再看她.我这么做只是要给自己 留下想象的空白:走着走着,她也突然停 下来,回头看看我……

和二姐告别的下午我就带团赶赴杭州 了.那时我是一家旅行社的导游,带着团 满世界飞.现在我有了自己的旅行社,组 织更多人满世界飞是我的工作.

我留给二姐的手机号、家里座机号, 她一次没打来过.我打给她的电话基本都 是呼叫转移,我发给她的短信她偶尔回一 次但大多时候不回.半年过后,她的那个 手机号打过去已成空号.我到网上查询那 家外贸公司的电话,带着忧虑不安的心, 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办公室的一个女职 员,据她说,杨喜宝两个月前就辞职了, 去向不明.我还要问话,那边已挂上了. 这样的回复,让我觉得半年前和二姐的相 会恍如隔梦,甚至怀疑它的真实性.那一 年,二姐二十九岁,我二十七岁.在她离 开家的二十三年中,只同我这一个家庭成 员见过一面,一面之后她又逃离了我们的 视线,这一回更彻底更决绝.她当时把银 行卡推给我,应该就做好了不想和我们有 半点牵绊的准备,我怎么就没意料到呢.

放下电话那一刻,我身上打起了寒战.

冥思忧伤间,手机响了,慢吞吞拿过来一看,是我妈打来的.

她的语气是我很少听到的急促: “不好了,这次是真的了.”

我赶紧说:“你别急,慢慢说,什么这次是真的了?”

“拆迁啊,刚才接到街道通知,确定饭店在拆迁范围内,四月一日之前全部搬走.”

“我以为什么事呢,拆迁的事咱们不早就有心理准备吗?拆就拆呗,你也正好放松一下.要我说,你和我爸趁现在腿脚好先去国外旅游,怎么样?”

妈妈在电话里笑了:“我三个丫头里,就这个老小心最宽,好,听你的.”

妈妈的上海饭店开了近二十年,如今要拆迁了反而是件好事.几年前我就劝她把饭店转给别人,她不同意,说自己还不算太老,猛地闲下来会很难受.其实我明白她是怕自己一旦闲下来,就会没完没了地想心思.她已年过六十,是个老人了,最近两年精神明显不如以往.所以这次赶上拆迁,我觉得是老天特意让她停下来过过安闲日子.

我妈的上海饭店最初是一个小吃部,卖些上海小馄饨、糖醋小排骨、肉粽这类她平时拿手的南方小吃,开个小食品店还能难倒她?再加上她脑子活,嘴巴甜,小店的生意在她的打理下,渐成蒸蒸日上之态,收益当然也很可观.1997年,她看中现在这栋上下两层的门面房,毅然贷了一笔款,把房子买下来.这么多年,上海饭店一直做得很顺,她远比我爸有主见,有经营头脑.

我们一家于1984年年末来莲城定居.莲城是我父亲的老家,但在这之前我却从没来过.至于当初我们为何回到了莲城,我还是稍大后才知道.母亲眼看一家人从 新疆回上海的希望完全破灭,才听从了父 亲的建议,举家迁往山东莲城,至少莲城 比新疆距离上海要近得多.最后我姑妈通 过门路,将我们安顿在莲城.爸爸去了纺 织厂,妈妈去了造纸厂.

进入20世纪90年代,莲城的工厂同全 国的工业企业一样,难逃衰落命运,工资 日渐微薄.1991年年初,就在她那些同事 们还在踌躇观望时,妈妈果断在厂里办了 停薪留职,自己开起小吃店.结果她的饭 店一开就是将近二十年.妈妈创业的第四 年,她所在的造纸厂宣告倒闭.她是一个 了不起的家庭主妇.

在那些年里,家里还有一件大事发 生.1990年春,大舅用工厂的办公电话打 到我家,说上海市政府刚刚颁布一项新政 策,所有回不了城的上海知青家庭均可安 排一名子女回上海落户就业.妈妈放下电 话兴奋了很久,当晚召集我们全家开会商 议这个名额问题.

那时我读初一,大姐即将高考.在开 家庭会议之前,我就已想好这个问题,若 让我回去,仅仅办转学手续这一项就麻烦 死了,况且我可不想跟大舅一家人挤在二 十多平方米的平房里.而大姐即将高中毕 业,按她的成绩考不上大学很正常,若让 她过去正好赶上上海市政府分配工作,她 是最合适的人选.几个月后,大姐高考落 榜,顺理成章地把户口迁往上海,进了一 家电器厂当质检员.后来,我在本省的一 所大学旅游专业毕业后回到爸妈身边.

过完春节,上海饭店就没再营业.这 些年,妈挣的钱不少,这套门面房拆迁, 至少补偿二百万.

四月中旬,我要随团去欧洲半个月, 正好把闲下来的爸妈也带了去.因为是全 国拼团,游客队伍里有一对上海老夫妻, 攀谈下来竟然是妈妈的同届校友,她们聊 得格外热烈.妈妈的这个女校友从上海的 某工厂退休,领着两千元退休金,至今住 在四十平方米的老房子里,说这次的团费 是女儿出的,这么大笔旅游款自己可不舍 得掏.妈妈听了,用她带了一只大翡翠戒 指的右手撩了撩头发,豪爽地笑了.校友 问妈妈: “你这戒指看着蛮好的,也是女 儿给买的?”妈妈大幅度地摇摇头说: “两万块钱的戒指自己又不是买不起,为什么要孩子买?”说完,她还觉得不尽兴,又接着说: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没钱在大城市有啥用?”女校友窘得脸通红,半天没说话.我在一边看得很清楚,心里涌上一阵哀凉.妈妈是在用这种方式挽救她作为一个回不了上海的上海人的尊严,她内心的苦闷没人能理解.

妈妈最早一次成功挽回自己的尊严是1998年秋天大姐准备结婚时.因买不起新房,大姐和她的婆婆公公都挤在一起,几十平方米的两居室哪里还有客人的地儿.大姐为难地看着妈妈,不知说什么好.她婆婆说,让亲家母住我们房,我们住客厅.妈妈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一张附近喜来登大酒店的房卡说,我都办完酒店入住登记了,怎能麻烦你们呢.婆婆给大姐的订婚礼物是一套三金首饰,我妈给她新女婿的礼物是一辆轿车.大姐婆婆后来对大姐说: “你妈很厉害啊,她要在上海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后来大姐生下外甥,妈妈兴奋地跟我商量送什么礼物,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多送钱更实惠,于是充了张五万元的卡当作外孙的早教基金,再次令大姐婆婆震惊.妈妈对我则说: “你大姐性格比较懦弱,我得给她在婆家撑起足够的面子.”

在女校友面前嘴上逞强的那个夜晚,妈妈还是失眠了.第二天她眼皮浮肿、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我爸说,凌晨两点发现她躲在卫生间里吸烟.

我想起最近几年她的变化.莲城不知道我妈是上海人的估计不多了,最早听邓丽君的歌,最早戴翡翠戒指而不是黄金戒指,最早穿旗袍,最早上网,最早网购……我家里的录音机、电脑里常年播放着大上海老歌和越剧、沪剧,这些曾经的标志性特点,在近年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开始不再言必是上海,不再口口夸耀上海的老牌产品,而对我从韩国、欧美带回的化妆品、服饰更感兴趣.她已很久不听越剧了.她甚至不愿去上海.

不仅仅如此,妈妈在我面前突然不再提二姐了,这才是最令我诧异和担忧的事.

说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去上海,第多少次和唐博士一起进餐了,但对每次的情形都记得很清,每次都是我要请他,最后却都变成了他请我.当然,这肯定不是最重要的情节.对我近几年频繁去往上海,妈妈看上去并不在意,昨晚,她看着我收拾旅行箱,倦怠地问了一句: “又要去带团啊?”我“嗯”了声算是回答.她脸上的神情分明有话要说,却终究没张口,只嘱咐我晚上早点睡觉.她不知道,我失眠了大半夜.

唐博士是妈妈高中同学高阿姨的儿子,比我大一岁,复旦大学的博士后.和我一样,至今未婚.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叫他“唐博士”,一直叫到现在,倒差点把他的本名唐淞忘了.他曾过几次,眼看没用,就任我叫下去了.

见我望着远处的黄浦江水沉默不语,唐博士又给我夹了一块鳜鱼,问: “路宁,你在想什么?”

“我昨夜反复在想一个问题,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子?少小离家告别亲人是因?情感的幻灭是因?可是这些对有些人来说算不上什么.有人天生就具备抗压抗挫能力,天塌下来照样活,也有人因为一件事就能彻底垮掉.如果换作你我,又会怎样呢?”

轮到唐博士沉默了.他皱着眉头做出思索状,几分钟后,他说:“的确,我们只看到了一个结果——生活中的难题远比学术难题复杂得多.”

“我注意到我妈的变化,最近一两年她在我面前绝口不提二姐,我原先以为她是对二姐彻底灰心了,但其实未必是这样.作为一个母亲,产生心灵感应再正常不过.正因如此,她才不问,准确地说是不敢问.当然,我的理解也不一定正确.另外,你对杨家人的了解有几分?”

唐博士点点头,说: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客观说,我对杨家人谈不上了解,只是以前听母亲说,杨家夫妇对你二姐还是很疼爱的,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但你二姐性格和你完全不一样,我见过她几次,感觉都是落落寡欢的样子.杨家那个儿子,人倒是聪明,但和我明显不是一路人,另外又比我大几岁,因此交往很少.”

我垂下眼睑,低声说: “她离开我们时六岁,已经懂了些事.换作我,也会落落寡欢的.”

唐博士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问:“是吗?”

看我没回答,他接着说: “路宁,你越发冷静了.”

“其实是老了.”说完,我把眼睛再次转向窗外的苍茫江水.

唐博士的目光覆盖上来,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目光里都有什么. “我们明天还去新桥镇吗?”

“去,当然要去.”

这几年来,我们总在同一个地方吃 饭,谈论同一个人,俯瞰同一条江水.近 两年又增加了一件,每年至少一次一起去 探望一个故人.

第一次和唐博士吃饭,是在发现二姐 的手机号停用后.我请他帮忙查清二姐的 辞职原因以及她现在的工作地点.

他答应一定尽力而为,但直到两个月 后,他才给我打电话说: “事情查明了, 挺费周折的,其间我外出了两趟,因此耽 搁了.我间接通过杨喜宝公司的同事打探 到,她和公司里一个英国人同居了两年. 或许是因为英国子的突然到来,才导 致了两人分手.奇怪的是,从那之后你二 姐不知所终,谁都联系不上她,她的小公 寓已经出租,就连杨家夫妇都不知她去了 哪里.”

我请他继续帮忙联络,有新消息赶快 通知我,然后心头怀揣一团疑窦,放下电 话.

自从我在上海跟二姐见上了面,妈妈 的喜悦维持了大半年时间.只要她在家, 总是坐在最靠电话机的沙发位置,一旦电 话铃声一响,她便迅速拿起,可是,每次 她都是怅然地放下电话.后来,她不再坐 在话机旁,即便电话响了也故意磨蹭着让 我爸去接听.她的心思我看得非常明白. 唐博士打探到的情况我当然不会告诉妈 妈,但面对她的询问、试探我着实费了番 功夫.

“你二姐是不是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弄 丢了?要不你再给她说下?”

“好.只是她手机经常关机,我抽空 给她发条短信吧.”

“要不,你现在就给她打过去,我在 一边听听她的声音还不行吗?”

“妈,二姐和我们分开了这么久,心理距离肯定会有,大家都需要耐心一点,好不好?”

“你说实话,她对我有没有恨意?难道她一点都不想念亲生姆妈?”

“怎么可能恨你呢.或许等她年纪再大些,会主动来看你的.”

她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然而转瞬就消失了.

很显然,她的失望一天比一天大,两年后,她很少再提这个话题了.偶尔,她既像是对我说又似在自言自语:天天等,天天等不来,我真傻,早就该想到.她说这话时,我不敢看她的脸,更不敢与她视线相接.而最近两年,她一句都不提二姐了,好像她从没生过一个叫路明明的女儿,也从没企盼过母女重逢.

和唐博士第二次吃饭,是刚过完春节后不久,正月十五之前.那次,他带给我的消息喜忧参半. “据杨家夫妇说,春节时,你二姐回家只待了两天又走了,说是在广州一家外贸公司工作.虽然受不了那里的湿热气候,可是因为合同签了三年,无论如何要等合同期满才能再回上海.”

“这么说,她现在在广州.她为何突然去了广州?留下手机号了吗?”

“没有.”

“这么说,她和杨家人的关系不仅不亲密,还很生疏.

“或许吧.”唐博士看了看我.

我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没必要遮掩.”

“按照我的猜测,她去广州是英国人介绍的,在英国人回国以前.”

我当即在网上搜寻广州那家公司的网页,找到一个电话打过去,有人接.我说:“麻烦找你们公司杨喜宝接下电话.”接话的女生说:“公司里没有叫杨喜宝的职员.”旁边有说话声音,稍后她对我说:“不好意思,去年夏天,公司的确来过一个杨喜宝,只是还未等到三个月试用期满签合同,人就走了,好像不适应此地的气候.”“你们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抱歉,不知道.”

我放下手机,一脸颓然.唐博士则无奈地叹口气.

“她为什么要对杨家人说谎,说自己在广州?”

唐博士摇摇头:“我也想不通,她有何理由对疼爱她的养父母撒谎.不过,路宁,我们终究会找到答案的.”

我心里塞满了烦躁,直到和唐博士分开,都没再说几句话.

七个月后的一个早晨,宾馆房间里我还正睡着,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是唐博士.当时我正带团在西安,诧异他这么早打电话.

唐博士声音比较激动:“路宁,告诉你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见到你二姐了.昨晚在松江路我和朋友吃过饭准备回家,对面走来一个穿长裙的女子,才九月份就带上了一副黑超,我心想,真是潮人啊.走了十几米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女子露在黑超外的眼睛似曾相识.天啊,她不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杨喜宝吗?我转过身朝着女子的背影喊了句, ‘杨喜宝,我知道是你.你妹妹一直在找你’.说着我朝她追了过去.女子并不回头,迅速上了一辆出租车.昨晚,我没敢给你打电话,过了一夜,直到能确定那女子就是杨喜宝,才打给你.”

我听了虽然也觉得怪异,但并不愕然.早在那天得知二姐离开广州公司时,心里就隐隐有预感,她可能又回到了上海,最令我费解的是她和杨家人的疏离.

为了感谢唐博士,我特意在西安为他选了一个玉貔貅,想等下次去上海时送给他.而这块玉直到一年后才递到唐博士手上,因为他给我打完电话没多久,唐博士就被派往加拿大做十个月的学术交流去了.

上海饭店停业后的这年七月,妈妈在一次体检中查出乳腺癌初期.

因此不得不上京求医,忙碌许久总算预约上了北京协和医院的主治医师,但是手术还要等待一段时间,并且妈妈也知道了自己的病,是我告诉她的.唐博士帮忙联系了医生,他建议我可以告诉妈妈实情,因为她性格顽强,若能积极引导,正确面对,反而有益于恢复健康.况且协和医院治疗乳腺癌的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不用多虑.和唐博士的谈话的确给了我很多信心,我把旅行社的事务都交给了一个副手打理,为了全副精力陪护妈妈.距离去北京住院的日子愈来愈近,我自己还是无法遏制地紧张起来.

临去北京的前两天晚上,我服侍妈妈躺下,放了一会儿舒缓安神的音乐,叫她早点休息.她像个小孩子似的说:“才几点啊,又睡不着,咱们说会儿话吧.”我说:“好啊,只要你不累.”

她说起在新疆兵团农七师的往事,回忆中还有一部分是甜蜜的.家有三朵姐妹花,她喜欢把我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市中心看杂技,看电影,然后一家人去餐馆吃饭,尤其是夏天,餐后还有美味冰激凌.这是我们家每月一次的保留项目,也是我们姐妹三人最喜欢的活动.曾经,她面对众人的艳羡目光时,是多么自豪幸福的母亲,直到二姐离家.

“我这一生,犯的最大一个错误是在你二姐身上,这一个错误抵消了我所有的功劳.当你小心翼翼说到乳腺癌,我丝毫没感到意外,也不害怕.你不知道,这场病的折磨,不及一个女人亲手把自己骨肉 送给别人那痛苦的万分之一.”

我说:“你过去从没谈过这些,我也 从不敢问.”

她自嘲地说了一句:“是,以前我还 不承认自己犯错呢,现在不是承认了吗? 我给你讲,你们小时,我的确是有偏心 的.你二姐长得最像我,我让她跟了我的 姓.我不希望她以后留在干旱贫瘠的新 疆,只想让她去上海,就算是代替我回到 上海吧.那几年我着了魔,只要能让最心 爱的女儿回到上海,成为一个骄傲的上海 姑娘,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结果,我真 的就付出了巨大代价.”

我把水杯递给她,问道:“那杨家是 怎么掺和进来的呢?”

“还不是高建梅的功劳吗,我的错误 里至少有她一半,十年前我就发誓这辈子 不再见她.我曾写信给她说过自己的愿望 和苦衷,没想到几个月后她从上海回信 了,说正好有个亲戚家里只有一个男孩, 家境不错,想收养一个聪明健康的女孩. 若我有此意,她愿意在中间撮合,这样两 边的愿望都能实现,不挺好吗?我看完 信,心里突然很害怕,这不是要卖自己的 孩子吗,但后来想想又心动了.要想让女 儿成为上海人,或许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你爸开始也不同意,可他拗不过我.我给 自己鼓劲:你路小明害怕什么啊,母女连 心,况且明明都六岁了,即便有了养父 母,她又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亲生爸妈? 我犹豫了半年,同时在这半年中不停地训 练你二姐.”

“训练什么?”

看到我的迷惑神情,她说:“我几乎 每天都要教你二姐一遍,我叫路明明,我 的妈妈叫路小明,爸爸叫祝万福.我有一 个姐姐一个妹妹.我永远记得我姓路,我 们一家人一定会在上海团聚.我将来要有 大出息,要成为妈妈的骄傲.直到我确定 你二姐把这套话背得烂熟了,才把她打扮 一番,带到照相馆拍了几张照片,寄给了 高建梅.是你爸把明明送到上海的,回来 后,他一个月没理我.”

我突然想到那次见面二姐对我说: “她一次次交代我然后再问我,记住了吗?我真的记住了,直到现在也没忘.可我除了长得像姆妈之外,其余的没一点和她相似.既然成不了她心目中精明强干的上海女人,也光耀不了路家,所以我决意不再见她.”

我的心在继续下沉.事实上,把二姐送走的半年后,妈妈就失望、懊悔了,但性格刚强的她嘴上从不承认.刚开始,杨家人还客客气气地跟她往来写信,告诉她杨喜宝的近况.后来,妈妈连写了几封信杨家都没回复.她正纳闷,高建梅大概受杨家委托给她来了封信,说杨喜宝刚刚适应上海的生活和新爸爸妈妈的疼爱,你这样老是跟人家写信不好,最起码对孩子不太好.妈妈对着信发了半天呆.而后安慰自己:以后的路长着呢,我的女儿嘛,怎能忘记自己亲妈?又一个月后,妈妈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有一张二姐抱着洋娃娃拍的照片和两只女孩戴的金镯.金镯黄灿灿的光刺疼了妈的眼睛,她失声大哭:天哪,这不是卖女儿得的金镯吗?她把镯子藏进箱底,我和大姐都从没见过.再以后,她只能靠其他同学,打听到一丝半点关于我二姐的消息.眼看身边人许多都回到了上海,妈妈曾抱着微弱的一线希望给高建梅写信,提示她可否让杨家也帮着想想办法,但妈妈盼了很久也没盼来一封回信.

她好一会儿没声音,我以为她睡着了.如果没有这场病,她是否会继续尘封这段隐秘?非常有可能.如果没有这场病,她还能像今晚这样比较平静地对我讲述她的希望和梦魇?难以想象.

我为她整了整夏凉被,她的眼睛又睁 开了. “有许多年没梦见你二姐,我知道 她早已不需要我.不知怎么,最近两年我 常常梦到她,有一段时间甚至夜夜梦见. 她有时还是六岁的模样,总是哭,哭着对 我说,是你不要我的,你为什么要抛弃 我?有时变成了成年女子,我感到完全陌 生,但知道是她.她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 方,用一双大眼瞪着我,不哭,也不说 话.”

听到最后一句,我真想夺门而出,结 果却对她说:“母女连心,身体有病兆, 梦也会有体现.这正好印证她也在惦念 你,不是吗?等你身体恢复了健康,她就 不担忧你了.”

这次她没有辩驳,很快睡着了,而我 再一次失眠.

手术成功,医生对此挺乐观,一个半 月后,我带妈妈回家休养,定期复查.

又一个十二月来临,我和唐博士再次 在黄浦江边的悦来中餐馆聚首.这两个 月,妈妈身体恢复不错,我终于松了口 气.也许是天气阴沉的缘故,窗外江水更 显浑浊,而唐博士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暗 淡.这几年,我自然而然地将他视为自己 的同盟,但对他为何直到如今还是单身的 问题,却不愿细想.

他对我为何拒绝他们母子去莲城探望 的行为表示不解.我简单说了几句当年高 阿姨牵线搭桥、把二姐送给杨家的情形, 况且病人刚做完手术.情绪不能激动.唐 博士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理解你妈妈 的心情.”

他侧身的当儿,脖子上的一块玉闪了出来.我调侃道:“这块玉还戴着啊.”

他却一脸严肃,说:“你送的嘛,当然要戴,还要一直戴下去.”

我笑了笑,没说话.

唐博士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 “路宁,记得几年前我就建议你来上海发展,现在我的建议依然有效.”

“记得上次我就说不可能,现在依然不可能.”

“为什么?”

“我不喜欢这座城市,而且即便喜欢,它和我又有何关系?”

“等你来了,它不就和你有关系了?你大姐、二姐都在这里,如果你也过来,你妈妈肯定愿意回来,这样你们一家人不都在上海团聚了吗?你妈妈最初的愿望也就实现了.”

我摇摇头说:“我想你还是不了解我,更不了解我妈.不错,大姐现在是上海人,可多年前就从电器厂下岗,现在在一家超市里当收银员,每月领不到两千块钱.二姐也是上海人,而她如今疯了.上海是她们的吗?所谓大路朝天,在我看来不过是大路若隐.我比较适应小城市的生活,不想做什么改变.而我妈更不可能回上海了,她以牺牲最疼爱的孩子为代价,却收获了这座城市留给她的巨大隐痛.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当年和她一起去新疆支边的知青,退休后大都回到了上海.”

唐博士默默给我添了杯茶,房间里一度没有声音,过了几分钟,还是他打破了沉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一直单身?”

我稍微一愣,答道:“可能不相信爱情,不需要婚姻吧.”

“这只是理由一种.如果我对你说,是我需要你来上海呢?”说完,他脸上竞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不免心头一震, 稍微有点慌乱.以往对他经常有意无意的 暗示,闪闪烁烁的表露,我从没多想,更 未当作一回事.我低下头说:“你这么优 秀,上海什么样的好女子找不到?姊妹三 个中我长得最丑,以前上学还有同学叫我 ‘木头’呢.我们是最好的同盟,不是 吗?”

他抓住了我一只手,说: “假如这个 同盟愿意给你最好的爱情,同盟关系不是 越发坚不可摧吗?路宁,你和我认识的那 些上海女性都不同,你的率真令我无力防 御.”

面对他这种表白,我不再慌乱了,甚 至笑出来: “你是个认真的书呆子.”顺 便把手抽回来.

唐博士也笑了:“差点忘了,我妈知 道你来上海,特意让我邀请你明天中午去 家里吃饭.”

我的思维也在瞬间恢复正常: “对不 起,我也差点忘了,我明天中午已经约了 人,改天再去拜访高阿姨吧.”

他面露遗憾地问: “这么不凑巧?什 么人?需要我陪你去吗?”

我语气淡然地说: “一个比较重要的 人,还是我自己去吧.”

唐博士点点头,说: “你二姐情绪相 对稳定,几年来也没发现新的情况,你可 以暂时把她的事情放一放,多为自己想想 吧.”

我没作声,心里却在嘀咕,二姐的事 就是我妈的事,怎能放下呢?

妈妈突如其来的病患,令我至少推迟 了半年去见一个人,现在我都有点迫不及 待了.

我比预约的时间提前十五分钟到达了地方,是长宁路上一家餐馆的一个小小的包间.

等了一会儿,叶茜来了,小圆脸,白皮肤,穿了件乳白色的羊绒大衣,在我对面坐下来.这个餐馆是她定的,离她公司较近.

“非常感谢你经常探望二姐.”我说.

“谈不上经常,去看过她几次.同学里我大概是唯一和她有联系的,这几年她行踪不定,手机号也经常换,相比而言她跟我联系多一些.”

“七年前我们见过一面,后来跟她再联系不上了.直到三年前,她养父母对亲戚说她恋爱受挫,导致精神错乱,无法正常生活、工作,无奈之下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看叶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问: “叶姐对此什么看法?”

她微微皱了下眉头:“要说感情受挫,我倒没看出来.她是谈过几次不成功的恋爱,但还不至于因此精神抑郁成疾.其实我觉得她一直在躲避什么,好像受过惊吓.而且,喜宝有病的事情还是我告诉她养父母的.”

我心里一惊,突然想起三年前唐博士给我打的一个电话,说二姐找到了.她养父母带着高阿姨去新桥镇刚看望过她.人虽然找到了,却是在精神病专科医院,还是因恋爱受伤所致.我瞬间蒙了,半天发不出声音.唐博士在电话里焦急地说道,路宁,你要挺住,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可这就是事实,我们必须得面对.那次通话幸亏是在旅行社办公室里,放下电话,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呆坐到深夜.那时,脑子里也曾对杨家带高阿姨去探望二姐闪过一丝疑虑,却并未深究.

“二姐为什么要疏远杨家?你仔细想想,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暗示性的话?”

叶茜低头沉思了会儿,看着我摇摇头:“没透露出什么.噢,想起来了,有件事很奇怪,高三时她一度很抑郁,曾经休学半年.第二年复读了一年才考上南京一所大学专科.”

心刚才被劈出一道裂缝,现在从裂缝里似乎透进了一丝光.我赶紧问:“能否详细谈谈?”

“当时班里同学我和她关系最好.她很孤独,曾多次给我说过人生无意义、与其痛苦地活不如早早了断之类的消极悲观话.我当时知道像她这种身世的女孩更容易多愁善感,就用一些积极乐观的名言安慰她,没想到两个月后她家人来给她办了休学.那时距离高考只有几个月了,我忙着复习也顾不上她.当年我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大学,听说她复读一年后也考上了.直到大学毕业后我们才恢复了联系.”

“二姐在高中就因抑郁休过学,可见杨家人所说被恋爱所伤致病是谎言,他们为什么要说谎,想掩盖什么吗?”

她说:“其实,杨喜宝的悲剧从离别父母亲人来到杨家时就种下了.”

“她有没有跟你谈过亲生父母、姐姐妹妹?”

叶茜摇头说:“印象中没有.但几年前她曾说,自己虽然有两个家,却等于一个也没有.以前的家想回回不了,后一个家千方百计不想回.”

我的眼圈瞬间酸涩胀痛.

“实话讲,我真搞不懂,你妈妈怎么忍心将女儿送给杨家?她现在知道你二姐的情况吗?”

我低下头说:“没让我妈知道,怕她受不了,她身体刚做完手术还没痊愈.这些年我多次来上海就是要寻找二姐,结果却是这样,我一定要查到她致病的真实原因.”

叶茜点点头,沉默下来.

我请她再想想还有什么线索,她反问我:“你见过杨氏夫妇吗?”

我说没有.

“你就是天天去他们家,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但我觉得有一个人你可以去试试,就是喜宝哥哥杨丰宝的前妻,但她未必会见你.”

我说:“我会找到她的.”

“我会找到她的”,半年前,我也对 自己说过这句话.

那次,我和唐博士一起去新桥镇看二姐.做登记时,我下意识地往上页翻了翻,意外看到一条来探望二姐的来客登记,时间是前一天.有姓名,居然还有一个手机号,我顿时如获至宝,默默记下了那个手机号.

第二天,我试图打那个手机号与叶茜联系,没人接,过会儿回了条短信,说正在开会,问是哪位.

我给她回复,说自己是杨喜宝的亲妹妹,有急事需要与她面谈.

她回复:从没听杨喜宝说过有妹妹,我明天要外出,最近没时间.

显而易见她是不愿见我.十天后,我再次和她联系上,接连发送了数条短信.她终于同意和我见面,没想到人没见上,妈妈的病查出来了.

和叶茜碰面的事,唐博士并不知情.这几年虽然因为二姐和他默契结成同盟,但牵涉到自己姐妹的隐私,却不想让外人知道.另外在听到他的表白后,心理上还是有了点变化,是不想让他继续陷下去,还是想躲避他的温情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要想找到杨丰宝的前妻,不通过唐博士帮助,看来几乎没办法完成.于是我拨通了他的电话,接通的瞬间,听筒中唐博士的语调显得兴奋极了.

唐博士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找到杨丰宝前妻吴昆的手机号,我夸赞他:“你还真行,快说,怎么弄到的?”

他不无得意:“很简单啊,那晚我拿 我妈手机玩,在她通讯录里还真找到了吴 昆号码.因为记得以前她们有段时间因为 炒股走得很近,跟杨丰宝离婚后,我妈和 她往来少了,但还有联系.”

“他们为什么离婚,知道吗?”

“具体不太清楚,我妈听吴昆说过, 和他一起缺乏安全感,杨丰宝太聪明,聪 明到让她觉得害怕.”

“看来,这个杨丰宝不是一般角色, 能让妻子都恐惧的男人,会是什么样 呢?”

“我对他了解很少,原先觉得他聪 明,但是有股说不清的邪气.”

我说先不管这个杨丰宝是哪路神了, 我先联系吴昆.

果然如叶茜推测的,吴昆不愿见我.

第一次打电话是在下午,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一个女性慌里慌张的声音传来:“你是哪位,快讲,我在路上.”

我照实说:“是杨喜宝的妹妹,现在 在上海,想了解下杨喜宝的情况.

吴昆立即以一句话结束了对谈:“早 已和她家没关系了.我要去接小孩,正在 开车,抱歉啊.”

电话挂掉了.

晚上九点,我再次拨打吴昆的手机, 没人接.然后我给她发了条短信,说了二 姐的现状,希望能获得她的帮助.过了半 小时,吴昆回复道:我和杨丰宝结婚不足 三年就离婚了,对他家所知很少,帮不上 你什么.你二姐是个好女子,祝愿她尽快 康复.

看到这条短信,我想:完了,这条线断了.

心灰意冷对唐博士刚一说完,他就笑了,说:“这种方式怎么可能让吴昆上钩呢?”

我没好气地说:“什么上钩,这么难听.”

他不笑了,说:“就是幽默一下嘛.这个法子不行,那就换个.”

“换什么?我是想不出来了.”

“那就要靠我这个同盟了,从现在起,吃好睡好,只等好消息吧.”

外出几天,我每晚都要给妈通次电话.可这晚她不知怎么了,情绪特别激烈,我反复劝说她注意保持冷静.她问我多久没去上海了,我说快两年没去了.她说:“你最近去趟上海,想办法给你二姐捎信,就说她老妈快不行了,想见她最后一面.”妈妈的情绪波动看似偶然其实一点都不偶然.

放下电话,想着怎样跟妈交代,我觉得自己陷入了抓狂状态,心乱如麻,抓起外套下楼去.冬夜的上海街头,冷风不绝,繁华却不输白日.这个被无数人向往的东方巴黎,每天都在上演豪奢、成功与风情的戏码,多少失意、困顿、悲情被完全忽略,好像它们从没发生过一样.想起这么多年,家里上演的悲情戏码,足够写一部小说了,可惜我缺乏作家的笔力.

大路上,越走心里越冷清.

第二天下午,唐博士来到我住的快捷宾馆,说:“事情弄好了,明天中午你和吴昆见面.”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给我看一张截图,是假冒高阿姨语气约吴昆吃饭聊天的短信.我一口茶笑喷了,说: “你堂堂一个博士怎么做出如此无赖之举.”他呵呵笑几声,说:“为了你,我可以先小人后君子.” 中午,打车到了茂名南路的一家日本料理店.时间已经过了,吴昆还没来到,等到十二点半,我坐不住了,而服务生已是第三次过来问点什么餐,我说客人在路上耽搁了,再等等.

就在我扭着脖子向窗外张望时,手机响了,是唐博士.他说:“你等急了吧,吴昆刚刚发来一条短信说,阿姨,我在路上把脚崴了,真对不起,不能赴约了,等脚好,我请你吃饭.”

我一听,心瞬间凉了,说:“她肯定意识到了有问题.许久不联系的人用一个陌生号突然约她吃饭,她不可能不起疑心.如果她向你妈妈的手机试探下,马上就知道约她的人不是高阿姨.”

“吴昆的确是个精明女人,这事怪我没考虑周详.”

我说:“这怎能怪你呢,或许是时机不对,另想办法吧!”

“只能另想办法了.你现在赶紧点套两人餐吧,我离那不远,很快就到.”

不得不承认,吴昆的确很精明,在房地产业红得发紫的年头,她能做到一家著名房企的销售经理,能力自然不可小觑.特别是,她能在婚后不到三年内看到杨丰宝的可怕,并果断离婚,就更不一般了.越想我越觉得吴昆是个关键人物,可是今天的事情既已经露馅,再想约她就难了.

唐博士进来后先说抱歉,我说抱歉什么啊,赶紧吃吧.

他说:“把吴昆暂时放下,吃过饭我带你去南翔镇转转,放松一下神经,或许,当你把某人某事放下时,转机就出现了呢.”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全中国的男人就属上海男人最好,他们是最会宠女人的.那么唐博士结婚后也会是这样的好男人吧.等到我意识过来,自己的脸顿时一热.

晚上十点多,我冲过热水澡,正在用吹风机吹头发,短信响了两声.心想,这个唐博士啊.拿过手机一看,不是唐博士,竟然是吴昆,太意外了.她是想讽刺上午的事情吗?虽然疑惑着,还是赶紧点开短信.“你好,路家小妹,我是吴昆.本来我是不准备和你联系的,但想来想去,觉得你很不容易,也为你姐姐感到惋惜,所以决定给你发条短信.我在杨家时间短,对他们了解很少.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我知道的当然也不算秘密了,他家亲戚高阿姨也知道此事.杨丰宝上大学时性侵过他邻居家的一个初中女孩,那女孩就是你姐姐同学叶茜的妹妹.我想,你是个聪明女子,应该懂得怎么做.请删掉短信的同时也把我迅速忘掉.”

吴昆的短信给了我当头一棒,我握着手机的右手止不住地抖动.面前浮现出叶茜白白的圆脸,仔细回想那天和她的对话,其实多处都显露出端倪,可惜我当时没察觉.一个短信让事情看似越来越复杂,其实我心里清楚,一切都似乎清晰明了,难道二姐也受到过杨丰宝的侵害?他们可是生活在一起的.我的心里惊了一下,我不愿也不敢朝那方向去想.

短暂的梦里凌乱不堪,上午醒来时已经十点了,头脑仍昏昏沉沉.手机上有唐博士打来的未接电话,暂时不想回复.收拾停当,我去长宁路建设银行——叶茜工作的地方等候她.进到大厅,正要向大堂经理询问,眼睛扫到了叶茜工作的柜台.柜台前只有一个人在办业务,等人走了,叶茜抬头见是我,稍微一愣,说: “稍等下,马上下班.”

我们在附近的一家餐馆坐下来,我留意到叶茜环视了一下整个餐厅.

她倒是单刀直入,问:“联系到吴昆 了吗?”

“如你所料,虽然联系上却不肯见 我.”

“没其他办法了吗?”

“没,所以还是来找你了.”

“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了.”

“不能说的你暂时没告诉我.”说完 这句话,我和叶茜几乎同时笑了.

“叶姐至少保留了一个重要内容—— 你家曾经和杨家做过邻居,你有一个妹妹 叫叶妮.”

她表情有点吃惊,不过很快恢复正 常了. “看来吴昆还是对你说了一些.”

我点点头.

“吴昆非常敏感,较早发现了杨丰宝 的不正常举止.他是网络高手,当攻 击商业网站、以成立交友网站为名搞些不 正当交易,他干得虽然很隐蔽,一直没泄 露,但是家人是知道些的.吴昆害怕了, 离婚时杨丰宝一点财产都没给她,她只把 自己陪嫁的财物带走了.”

“杨丰宝令妹是在哪年?最后怎 么收场的?”

“我和喜宝读高二,叶妮上初二.我 爸当时气得要死,想把杨丰宝告到法庭, 让他坐牢.杨家夫妇来到我家跪在了我爸 妈面前,苦苦哀求.我爸不为所动,后来 杨家的亲戚高阿姨出面劝说我爸,如果真 把杨丰宝送进监狱,这不等于让全上海的 人都知道了叶妮的事情?这女孩子以后咋 办?你们也要为她考虑下,三思而后行. 我爸和妈商量了两天,最后与杨家达成了 协议,不予起诉.杨家赔偿了一笔款,数 目是多少我不清楚.一年后,我家卖掉了 那栋房子,搬到了别处.”

“我冒昧问一句,令妹现在情况还好 吧!”

“好什么啊,她终究还是受了刺激, 变得自卑自弃,说什么也不愿在上海读大 学,考到了江苏徐州一所学校,毕业后在 盐城工作结了婚.我继母想起来就恨得咬 牙.我爸现在身体很不好,照顾他们都落 在了我一个人身上.”说完,叶茜露出了 厌烦表情.

二姐高三休学和抑郁厌世,与叶妮有 很大程度的相似,可我却没勇气问叶茜.

她还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和疑问,说: “基于叶妮的遭遇,我也有这种猜测,但 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我不能乱讲.你二姐 有几年自己租房住,不愿回杨家,甚至不 给杨家留下手机号,我猜是为了躲避骚 扰.”

但我对二姐突然精神失常还是感到迷 惑,叶茜说具体隋况她也不了解,她在二 姐的出租房里看到二姐病得实在不行了, 将她送进医院.出于一种道义,她告诉了 杨氏夫妇.

“然后杨氏夫妇赶紧带着高阿姨去了 一趟,回来就在亲属间宣布,二姐因为和 英国人恋爱受刺激导致精神失常.在之后 几年中我们都接受了这种事实.直到那次 我去新桥镇,意外翻看到了你的手机号. 我可怜的二姐.”

我从叶茜脸上看到了自己的悲色, 两人都沉默下来.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唐博士打了一天电话找不到我,当他 在宾馆房间终于敲开门时,吓坏了.

“你怎么了,这样失魂落魄的?”

我没理他,嘴里反复说着:“我要杀 了他,我要杀了他.”

唐博士大惊失色,抓住我的肩膀使劲 晃了几下:“路宁,你在哪中的魔,你究 竟见到了谁?”

我缓过神来,对唐博士说:“世界上 魔鬼很多.我要出去买点礼品,去看望高阿姨.”

他疑惑地问:“是现在吗?”

“当然是啊.’

他马上露出喜色:“你的确该见见她 了.”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当入夜时分我在唐博士陪伴下来到他 家时,高阿姨吃了一惊.随后,她的脸上 绽开了花.“路宁啊,你真是稀客,每次 到上海来也不上你高阿姨家,今天可算把 你盼来了.”

我微微一笑说:“承蒙您牵挂,我妈 恢复得很好,今天特意来表示感谢.我妈 有您这样的高中同学,三生有幸哪!”

高阿姨的脸上虽然笑着,却有点明显 的不自在:“等你妈好了,你带她来上 海,我要陪她好好转转,上海这些年的变 化大得不得了.”

“是啊,上海的变化大,人的变化更 大.她一定要在您陪同下好好转转,也到 我二姐住的神经病医院里好好看看.”

她脸上笑容消失了,有愠怒,但是控 制着:“路宁,你姐的病也有好几年了, 难道你妈一直不知道?”

“她怎么能知道啊,除非是您或者杨 家亲口告诉她.”

高阿姨不说话了,气鼓鼓的,坐到沙 发上大口喘气.

唐博士不明所以,赶紧拉我坐下.我 说:“其实我今天来,还有更重要的事和 您核实,杨丰宝性侵邻居少女叶妮,竟然 毫发未伤,继续逍遥嚣张,您是杨家最大 的功臣,甚至可以说是他家的救星.”

高阿姨顿时脸色煞白,她身体晃了 晃,声音颤抖:“你,你从哪听到这些诽 谤?小小年纪太无理了.”

“是不是诽谤,老天有眼,自然可断 谁是谁非.我是替我妈感到不值,她曾那 么信赖你、把你当知己,但你何曾把她当 作朋友,何曾为她的痛苦生出一丝怜 悯?”

她猛然间崩溃了,捂住脸哭泣起来.

我冷冷地看着她,想到妈妈几十年的良苦用心和二姐的命运,眼泪倾泻而出.

唐博士看着他妈,跺了几下脚说: “妈,你在这中间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啊?杨家给了你什么好处?”然后他又看看我,过来抱住了我.

高阿姨看到自己儿子抱住我安抚,越发哭得高亢,一边哭一边说:“作孽啊,都是我多管闲事惹的祸.可是,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人犯下的吗?”

唐博士拥着我离开了还在号啕大哭的高阿姨,离开了他家.如果不是来撕开她的伪装,我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

“对不起,路宁,真想不到杨丰宝是这样的货,我妈也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令你家受了太多伤害,我代我妈向你们赎罪行吗?”

我说:“这和你无关,你无须如此.我只想杀了他.”

“冷静点,你保证自己有充足的证据和把握吗?你二姐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出庭,还有谁能为她出庭做证?”

“那好,如果不能让他服法,我就把二姐带回家,我和妈妈都能照顾她.然后,我们永世不来上海.”

唐博士的声调里透着绝望:“路宁,这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不是一直相信我这个同盟吗,把这事交给我吧.你妈妈现在的身体不能承受这个真相.”

我承认他最后这句话触到了我心里的痛点.宾馆到了,我让他回去,他不同意,坚持把我送进房间,看着我喝了杯水后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订上了回家的,然后关上手机蒙头睡觉.再打开手机时,唐博士的未接电话有十来个.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开始收拾行李.打开房间门,却见唐博士一脸倦色等在房门口.他接过我的行李箱走在前面.

到了高铁站,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忧虑,说: “我会和以往一样.”

我感觉自己嘴角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微微点下头,在心里说,无辜的唐博士,永别了.然后我转身走向安检,再没回头.

为了平息心中痛感和郁闷,我用忙碌填塞生活.带完一个团,紧接着赶下一个团,不给自己留更多闲的机会.

唐博士的电话和短信比以往密集得多,我偶尔也会接听下,回复一条短信.我这个原来无心无肺的人得了抑郁症,生活真会捉弄人.也多亏了带团旅行这项工作,让我得以把自己放归到荒僻海边、高山之巅、沙漠之下.几个月过后,我渐渐从旧的情绪里走出来,心里平静了许多,但我知道我的忧郁依然存在.曾有多次,我站在妈妈的身边,想鼓起勇气,干脆把二姐的现状告诉她,当然我会把最恶劣的一部分隐藏掉,让她亲口说,去把你二姐带回来,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她回来,但每次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五月中旬的一天,我正在云南腾冲带团,唐博士的手机打过来,我没理会,他再打,还是没接.随后一条短信出现了:赶紧接电话,有重要事情告诉你.我承认看到短信心里还是有点震动,甚至有莫名的急躁.离开人群,唐博士的声音传过来: “杨丰宝多年来充当恶意攻击多家网站,与人合伙开设网站,多次组织线下嫖娼交易,遭多人,现已被市局羁押.恶有恶报,现在,你可以大口大口呼吸了.”

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

“路宁,你听到了吗?”唐博士在大声问.

“当然,我听着呢,谢谢你!”

那个我从没见过的杨丰宝终于自食恶果.叶茜家自不用说,是受害者,她们都对杨丰宝含有程度不等的恨意,我的出现或许暗含了她们的某种期待,当然,她们也绝不会主动向我透露真相.

而在我家,杨丰宝后遗症远没结束.

唐博士的追求愈演愈烈,我已无力招架,但亦很清醒:只因他是高建梅的儿子,妈妈绝不会同意我和他的婚事.

六月六号那天下午,我回到家,发现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轻轻踱到她身边,妈脸上的皱纹拧成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不一会儿她睁开眼,神情十分满足地对我说:“知道吗,我刚刚梦见了你二姐.果然是我的孩子,你二姐一直在叫妈妈,她说她想回家了.”

但不知怎么,我却没有和妈妈一样的满足心情,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七号晚上,我在自己房里整理旧物,唐博士打来电话.他声音低沉,问我在哪.我说在自己房间,门关着呢.他却沉默了.我说,有话你就说吧.“新桥镇那边,传给家属一个信息,你二姐,昨天傍晚,从医院走失了,到现在也没找到.”尽管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但还是连缀成一个清晰的意思.

我大张着嘴,再次看到七年半前,在淮海路街头踩着落叶行走的二姐路明明,她在走向一部电影的尾声.

此文总结,这篇文章为关于歧路天涯和歧路方面的天涯论文题目、论文提纲、天涯论文开题报告、文献综述、参考文献的相关大学硕士和本科毕业论文.

参考文献:

1、 博士厅官的还债歧路 编者按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讲究礼尚往来,这在一定程度上让整个社会变得更有温度,更加亲密 但在某些领域,“人情”并不适用 当个人私情与公共利益出现冲突时,如果还是以私情为重,甚至.

2、 人生百味天涯何忍断肠见?忆也留连 岳林修斯作者简介岳林修斯,原名高方圆,皖籍合肥人,最是诗词曲大家的仰慕者,自由创作者,诗人;擅长古体诗,尤其七古,从事十年的创作,特别专注于诗词曲的研究,成诗已达千余篇 青骢当感风尘远,秋水瞳人问谁剪.

3、 天涯文化资源旅游开发构想 “天涯”二字,有其独特的地理意蕴和文化意蕴 据三亚地方史专家周德光先生说,“古人由于地理知识的缺乏,多以‘天涯’‘海角&rsqu.

4、 揣一本词典走天涯 没有冲锋衣,没有越野车,78 岁的陈平声退休之后,开始了一场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一个人,足迹踏遍全国大部分地区,蓝天白云,风土人情,让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 出游秘密武器陈平声家的书架摆满各类书籍 .

5、 天涯海角,招之即来 我外婆说,我舅舅小时候性子很揪 跟我外公吵完架,就气哼哼地出门,在门口还会吼一声 “我这就去美国!再也不回来了!”外婆说,每到这时,她就叹一口气,走进厨房 打两个鸡蛋,坠在碗.

6、 天涯万物是你(节选) 1孤灯下,一遍遍重读与你相爱的每个细节,它们会争先恐后冒出来,按捺不住 不要问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述 何时,你才能穿越冰冷的距离,带着仆仆风尘,站在我面前在我眼里,你就是一棵树,一棵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