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拴在千里之外的心类论文范本 跟拴在千里之外的心方面毕业论文提纲范文

分类:论文范文 原创主题:拴在千里之外的心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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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运和妻子艳焕分铺了.

德运和艳焕年近五十岁,十四年间生育了一男四女五个孩子.今年,他们最小的第四个女儿四妮还不到三周岁.德运看着一家六口人,晚上睡觉挤在结婚时父亲央人的一张旧式大木床上,一床大被子被几个女儿抢扯得里面的棉花一团一团的.看到吵吵嚷嚷的一群孩子,艳焕就没好气,拉起枕巾,摔打几个女儿.有时候,女儿们被艳焕打得哭叫起来,让德运听得内心打颤.德运瞪一眼大女儿,一跺脚, “哼”一声,走出堂屋里间,来到大门口的牲口屋里,蹲在门口,看着老黄牛吃草.正在吃草的老黄牛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主人,好像在说: “你有事吗?”老黄牛扭动着脖子,把嘴在牛槽槽壁上蹭几下,之后又低下头,继续舔舐牛槽里的美味.

分铺后的德运,住进了自家的牲口屋里.在这间靠近大院门口里面右侧的十几平方米的牲口屋内,靠近左墙边,用蓝砖砌起来两座高三尺长宽均一尺半的台子,上面横放着长四尺宽深各一尺厚一寸的红石槽.红石槽的右端底部凿有一个直径半寸的流水口,用于清扫牛槽排泄出来的污水碎草.在牛槽里外两侧,各有两根深埋地下四五寸的木桩,上端用麻绳牵连在一起,并用榆木棍绞绕着,犹如农村少女辫成的发辫,把牛槽牢牢地固定夹持起来.老萤牛的铁皮饲料桶就高高地悬挂在上面.在牛槽的里侧地面上,积垫着长七尺宽六尺厚三寸的干燥黄土,占据着牲口屋大半部分的地方,是老黄牛站立起卧的“地盘”.在牛槽的外侧,立放着一个注满井水后水印浸透缸壁的灰色水缸.那是专为老黄牛预备饮水的水缸.德运经常在水缸里面洗脸.四个女儿围着一个脸盆洗脸,闹闹哄哄的.德运将就着在水缸里撩几捧水,抹拉几下如核桃皮的黄脸,扯下搭在牛槽木桩上发黄变硬的毛巾,吸溜着嘴, “阿嚏”打一个喷嚏,洗刷就这样结束.对着牲口屋门口的地方,在牛槽的南侧,德运支放一张长六尺宽四尺半高三尺的桐木床,铺一顶中间烂两个窟窿的菽干席子.上面有一床内部裹着瓜瓤的褥子,和里面套着一寸多厚棉花的大被子,还有一个上面油黄发亮的粗棉布枕头.

老黄牛是德运的助手,特别是艳焕生下第四个女儿四妮后,家里的农活,老黄牛代替艳焕做了很多很多.德运对老黄牛很敬贵.德运晚上宁可少睡会儿,也不叫老黄牛夜里没草吃.老话说,马不吃夜草不肥.德运认为老黄牛也一样.每天晚饭后,德运就来到牲口屋里,给老黄牛添草加料.二妮和三妮也跟着德运过来,嘻嘻咋咋地闹着玩.德运的脸,好像揉皱的破钞币那样难看.艳焕说,这几年德运很少有笑脸,呵是一看到老黄牛,就跟见到儿子晓阳一样高兴.德运也不跟艳焕抬杠,长叹一声,蹲在牛槽旁,从敞开衣襟的上衣口袋里摸出来一支, “啪嗒”一声打着火机,烟头冒出红红的光,之后烟雾慢悠悠地升上头顶.

这时候,德运就常常想起来儿子晓阳.十几年前,当儿子晓阳三岁的时候,在二哥的反复劝说下,德运和艳焕商量后,咬牙把晓阳过继给二哥.

二哥十五年前从老家参军,之后考入部队医学院,在某部医院工作十年后,转业来到古城市中医院,当一名外科大夫.二嫂在古城市百货公司工作.二哥和二嫂结婚五年,一直没有孩子,到古城市人民医院检查,结果是二哥有生育障碍.二嫂为此哭闹几个月.最后二哥许下十余条终生不变的承诺,二嫂才把情绪稳定下来,露出笑脸.二哥向二嫂保证回到老家,说服三弟德运把儿子晓阳过继给他们.二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亲后,母亲好大晌没有说话,眼泪啪塔啪塔地往下掉.父亲坐在堂屋里间门口的木凳上吸着烟,烟雾缭绕着,呛得吭吭哈哈的.父母亲没有吐口.二哥回来当天,没有把事情说成.二哥考虑着首先说服了母亲,才能说服三弟德运.二哥知道德运最听母亲的话.在家里,德运排行老三,是最小的弟弟,也是母亲最娇惯的孩子.第二天,二哥决定自己单狃跟母亲说,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其实在家里,母亲还是当大半的家,父亲基本上附和着母亲的意思.父亲常常在村邻们面前说,家里的事情很少管,不想操那心.二哥帮着母亲择菜,一篮子刚刚从菜地里割回来的韭菜.母亲知道二哥爱吃自己亲手包的韭菜鸡蛋馅饺子.二哥蹲在母亲面前,微笑着看着母亲.母亲只管择菜,没有抬头看二哥.二哥抓起来一把韭菜,从一株韭菜上扯下几根发黄的菜叶,说道: “娘,我想一晚上,咱家就我一个出去当兵,找到了工作,咱村里恁多想当工人的都没有找到门路,我是咱家族的荣耀.以后庄邻们说起来,谁敢不夸奖你?要是让庄邻们永远夸奖下去,咱家就得有让人家夸奖的地方.”二哥抬头看母亲,母亲择韭菜的双手,明显放慢了,似乎在想着什么.二哥又继续说道:“我在古城成了家,现在我俩的情况,这辈子一过去,还会有谁夸奖你?你自己也抬不起头来.我俩就是考虑到这里,才回来跟你商量的.你同意了,三弟德运和艳焕以后还能生育,多生几个也没问题.我保证三弟答应了这个事儿,以后我把他们的孩子一个个接到古城,找到工作.到那个时候,你老该多幸福,全村人都会不停地夸奖你.”母亲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着二哥,说道“二孩儿,你说话要算数啊..一定,一定.”二哥的头如捣蒜泥,信誓旦旦地.

母亲说服了德运和艳焕.德运和艳焕答应的理由很简单,母亲说以后还能生育,别说再生一个,就是再生三个五个,二哥一样帮助安排工作,让孩子们一个一个变成城里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二哥听从父母亲的安排,当面和德运艳焕夫妻约法三章:为了儿子晓阳的未来幸福,德运艳焕自觉做到今后十年一不再见晓阳面、二不打听晓阳生活和学习、三不到古城串门探望,一直到晓阳结婚时才可以以叔叔的名义登门道喜.百年之后,晓阳可以回到王范村料理德运和艳焕的后事.二哥和德运说这些话时,父亲和母亲,大哥、二嫂、艳焕都在场.一家人低着头,一声不吭.二嫂微笑着拉着艳焕的手,好像是闺蜜一样.第五天一大早,晓阳在哭哭啼啼声中,被二哥和二嫂抱上开往郑州的公共汽车.之后,艳焕躺在床上一连睡三天.德运每天早上来到村外的老槐树下,坐在裸露的树根上,吸着烟,时而抬头凝望晓阳远去的方向.父亲早早地起床,把房前屋后打扫得千干净净,虽然这些家务活儿以前一直都是德运清早起来干的.早晨太阳艳艳地照在堂屋东山墙上.德运看着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朝学校大门口走去,站起来,也不拍打屁股上的尘土,低着头,回到家院里,收拾农具,准备出工耙地.

二哥和二嫂带着晓阳离开老家后韵一天清晨,父亲拿着一包二哥带回来的“大前门”,来到村支部书记的家里.村支部书记正在帮助妻子烙馍,柴草的烟雾熏得两眼发红,好像刚刚大哭过一样.村支部书记拿着一张烙馍递给父亲,说道:“大,你先吃块烙馍7”“不吃,家里刚吃过.”父亲撒谎说道.村支部书记站起来,领着父亲走进堂屋.父亲把那包递给村支部书记,自己坐在堂屋门口的门砌上,双手大拇指互相刮扣着.“大,你有事吧?”村支部书记觉得父亲一反常态,半响不说话,不像平时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父亲咽一口吐沫,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哥,我家德运的孩子晓阳生病,在郑州住院,医生说要花很多钱.你看我这无用塌台的,手里也没有几个钱.孙子治病要紧,你能不能给村会计说说,先借给我们几百块钱,以后我们慢慢还.”“啊,是这样儿,去到省里治病,病得一定不轻吧,治病救命要紧,我回头给会计说说,先借给你三百块.”“那中,那中.”父亲点着头,咧嘴对着村支部书记笑着.

父亲拿到借款后,如此这般一说,就打发德运和艳焕住到艳焕的娘家,距离王范村十里外的井庄村.德运和艳焕躲起来,父亲也出门在外.一个月后,父亲回到王范村,再次出现在村支部书记的家门口.村支部书记让父亲迸屋说话,父亲说啥也不肯,最后眼泪*地,说道: “支书他哥,孙子晓阳那病治不好,人有了……”父亲眼泪簌簌地,掏出一块粗布毛巾擦着双眼.村支部书记咧着嘴,摊开一双手,无奈地说道: “大,只要咱们尽心,以后还有办法.你要保重身体,往后有啥难事只管来找我,啊?”“支书,有你这句话,我还能再活几年.”父亲点着头,回身离开,迈着很小的步子,布鞋在地上趋着,很重,身后一溜鞋子摩擦地面留下的痕迹.父亲拐弯走进村办学校前的一条大路,侧目看到红砖墙上的大幅白色黑体字标语计划生育是国策!父亲停下脚步,一字一句地读着这条标语,闭着嘴,微微点点头.

晓阳过继给二哥二嫂一年后,艳焕又怀孕,德运很高兴.母亲得知消息后,更加高兴.母亲把家里积攒的几十个鸡蛋,用细密的竹篮盛着,扛在左胳膊上,笑眯眯地来到德运的院子里.看到坐在槐树下纳鞋底的艳焕,母亲嗔怪道:“别太使着累着,我给你烧茶喝.”“娘,不了,我还得几个月,身子好着呢.”艳焕脸红扑扑的,好像刚刚过门时,羞答答的. “我跟德运说,要伺候好你,赶紧再跟我生一个孙子.我离不开孙子.要是大队让咱生,你生三个五个我都高兴,我替你们搂着睡.”“娘,大队不叫生那么多,国家有计划生育攻策,超生要罚款,咱生不起呀.”“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大嫂生了两男一女,你二嫂不会生,你不多生几个,咱朱家以后香火咋续上?!”母亲走进灶屋,用铁杵捣烂火炉上的煤饼,灶屋上方蹿出一团团灰黑色的烟雾.

艳焕第二胎生产了个女孩子,取名大妮.母亲高兴几个月后,又陷入深思:女孩不中啊,孙子晓阳去到古城,德运没有儿子,将来就是没有后人,还得落村邻小看.母亲跟父亲在床上嘀咕.父亲坐在床帮上,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袋,吸溜着嘴,半晌才说道: “我是做公公的,这话你叫我咋去说?!”父亲白了母亲一眼,把裤子退掉,扔到大床里面,拉起被子,侧身躺下,把光光的脊梁对着母亲.母亲瞪着眼,看着用几根檩条和草席搭成的屋棚,盘算着如何跟艳焕说出自己的想法.母亲把油灯吹灭,眼前一片漆黑.抬头看看窗外,没有一丝光亮.这时候,更鸡开始打鸣.母亲的眼睛还是很湿滑,没有一点儿睡意.母亲习惯的父亲睡觉打呼噜的声音,今天晚上却听不到.母亲知道父亲也在想心事.三更时分,母亲翻过身去,慢慢地睡着.

大妮两岁多的时候,艳焕再次怀孕.

艳焕挺着大肚子在村里一转悠,村支部书记就派村妇女主任上门做工作.妇女主任进门后,把脸拉得老长,像是驴脸,没有看到挺着大肚予的艳焕,就对咧嘴笑着的德运说道:“你也知道计划生育政策,让你媳妇艳焕跟我到乡计生办,把孩子做掉!”母亲听说妇女主任过来,小脚噔噔地敲着地面,满脸堆笑地来到德运的小院里,急忙说道: “她婶子,咱乡下种地户,没有男孩子不中啊,种地打场晒麦的,没有男劳力咋过日子.你行行好,放我们一马,你就积了大德,我全家永远记着你.前天他爹老朱跟支书说情,俺们愿意交罚款.~那支书有跟我说啊,你们家艳焕违法怀孕,必须赶快去计生办做掉.你们要是不听话,我汇报到乡里,把德运和艳焕抓去住小屋,啊?!”这时候,父亲也从外面回来,看着妇女主任,眼角聚起一道道皱纹,说道: “我找支书说了情,大队的意思是交二千块罚款,假装不知道艳焕的事儿.这几天我正慌着找钱,到时候一板交给你.”父亲双手合十,几乎是给妇女主任鞠躬.妇女主任嘴里磕着瓜子,还是不放脸,说道:“五天时间,把罚款交齐,要是超期了,你们看着办,哼,气死我!”妇女主任说罢,转身离开了,屁股一扭一扭的.父亲看着远去的妇女主任,担心妇女主任的裤子会扭着扭着掉下来.德运半张着嘴,愣在那里.德运心里想,我去哪里弄钱给乡里交罚款啊.德运双手抱住头,蹲在门口*窖边的石墩上.艳焕隔着窗户,看着妇女主任站小院里,眼泪扑扑嗒嗒地掉在衣襟上.艳焕大脑一片空白,突然间想起儿子晓阳.艳焕扳指头算着儿子晓阳今年已经七岁.“我的命苦啊,晓阳一走,我咋就这样难过啊.”艳焕心里想着,就哽咽起来.艳焕不敢哭出声,一来晓阳的去向瞒着村支部书记和村里人,二来自己挺着大肚子出来很危险.艳焕咬着牙,任凭泪珠如黄豆般连接着流落在胸前.

父亲来到王集乡政府所在地的乡邮电所,给二哥打长途电话,简单讲述了家里德运和艳焕的事情,要求二哥务必在三天内打回来二千块钱.“救命要紧啊!”父亲说完,没等二哥说话,就把电话挂断.“哼,这孩子,电话费多贵啊,还说啥,打回来钱就中.”父亲背着手,在邮电所大厅里转了几圈,然后抬起头,走出大厅,很满意地骑着那辆啪嗒乱响的自行车,回到村里.母亲看到父亲高兴的样子,问道:“说好了?”“这有啥说的,打钱回来!”父亲像是在吩咐,似乎这一切就是已经安排出来似的.

德运把二哥寄回来的钱交给村妇女主任.妇女主任一边开着收款收据,一边教育德运,说道“计划生育政策你都知道,那是国家法律,违法就要受罚,还有可能坐监,你掂量好!~那是,那是,一定一定.”德运唯唯诺诺地走出大队部,头上的汗水流到脖子里,湿哇哇的,蛰得热辣辣的.

德运的二闺女二妮“哇哇”两声落地.母亲听接生婆一说艳焕又生了一个“果子蓝”(方言,指女孩子),一跺脚,气哄哄地回到自己的院里.母亲不再伺候艳焕,德运在外面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大妮站在德运身边,嘴里含着一粒糖果,鼻涕流在嘴唇上.院子里的几只母鸡,咕咕咕地在觅食.德运一扬手,撵赶着母鸡.大妮猛一被惊吓, “哇”的一声哭泣起来.德运把大妮抱在怀里,站起来,到院外转悠,哄着大妮入睡.

艳焕生产后一个月就跟着德运下地劳动.艳焕憋着一口气,自己要攒钱,归还二哥的借款.艳焕就是要争这口气,她不想让二嫂小看她.艳焕想,我虽然是农村人,没有工作,可是我能生育,比她强得多.

二妮不到两周岁时,艴焕嫁到王范村朱德运家后第四次怀孕.对于这一次怀孕,德运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德运的思想准备,来源于村妇女主任那次对他的当面说教,时时在德运的耳边回响.当艳焕怀孕六个月肚子显形时,德运就在外面放风说艳焕去娘家照顾生病的母亲,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村妇女主任经历的事情多,根本不相信德运的话.妇女主任找到德运,毫不客气地告诫德运,让艳焕每月到乡政府计生办接检,登记建档,回村销号.妇女主任走后,德运摇摇头,继续蹲在地上收拾农具.几天后,妇女主任再次来到德运的家里.妇女主任走进堂屋,找遍东和西两个里间,还有灶屋和牲口屋,也没有见到艳焕.妇女主任气不打一处来,站在当院里,大声地说道:“我来两次都没有见到艳焕,她还有去乡里孕检.我通知到你们,乡里不会放任你们不管,以后要是有啥事儿,别怪我!”妇女主任很生气地离开德运家.

妇女主任第三次来到德运家里做工作.德运仍然以艳焕身体不好为由,让妇女主任高抬贵手.妇女主任气哄哄地甩手离去,并把情况汇报给村支部书记,并说德运是王集乡最大的计划生育钉子户,在乡里都挂着名,不仅影响王范村的工作,还给整个王集乡抹黑.乡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村支部书记找到父亲做德运艳焕的工作.父亲光吸烟不说话.村支部书记一看急了,就生气地说道: “老头大,你再不管的话,妇女主任把艳焕汇报到乡里,到时候我可是管不住.事情最后弄到哪一步,我这村支部书记哪里当乡政府的家.”父亲又摊开手,说道: “我做公公的,儿子媳妇的事儿,我咋说呢?!”“那好吧,我仁至义尽,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咱们是乡里乡亲叔伯爷们,我在这个事情上已经尽心尽力.”村支部书记转身走开,大步踏踏地.父亲愣怔在那里,好像几十年来遇到了最难的一件事情.父亲见村支部书记走远,就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使劲向在院里吃草的那只山羊夯去,嘴里还骂道:“你,你,活该!”父亲骂得莫名其妙.

当天晚上,村支部书记抹黑找到德运的家.村支部书记捶门,没人答应.村支部书记伸手一摸大门搭链,一把冰凉的铁锁挂在上面.村支部书记心里说,德运呀,德运,你跟我玩消失,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已经对得起你.村支部书记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德运的家门口.

2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王集乡计生办综合执法大队大队长带着一台“东方红”牌拖拉机和三十多名执法队员,来到王范村,公开执行计划生育处罚政策.大队长让队员在德运家门口的大树上,安装一个高音喇叭.大队怅手持麦克风,站在几百名围观的群众面前,大声说道: “我是王集乡政府派来的,专门执行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计划生育政策的朱德运夫妇.大家都知道,朱德运二胎被罚款后,口头保证执行国家计划生育政策,暗地里又让妻子艳焕怀孕第四胎,拒不接检,还从王集乡消失,马上就要生产.朱德运违反政策超生第四胎,在王集乡没有先例,在青泪市也是绝无仅有.朱德运胆敢以身试法,法律是无情的.法律保护正义,法律严惩屡教不改者.我们执法大队今天受王集乡党委政府委派,在王集乡派出所司法所法庭广大干部的大力支持下,依法对严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朱德运进行现场处罚……”“乖乖儿,今个乡里玩真的呀!”看热闹的村民踮着脚,张着嘴,说着话,使劲往前方看着.

大队长重又接过来话筒,大声说道: “现在开始执行!”这时,两个穿着迷彩服的年轻人通过竖立在堂屋前墙的木梯,爬到德运家堂屋的屋顶,分别把系在皮带上的软钢丝绳编成圆框,套在了堂屋东西两端屋脊寿头之上……紧接着“轰隆”几声巨响,德运的三间堂屋两端的屋顶寿头被拖拉机拉掉,跌落地面,瓦片蓝砖抛洒在堂屋四周,污烟冲天而起,原本灰色的堂屋屋顶裸露着两个黑黑的洞口.随着震耳的轰隆声,围观的群众往后例退几十米,一个个瞪着吃惊的眼睛.

王集乡计划生育执法大队离开了.母亲盘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泪水淌下来,在布满灰尘的脸上留上一道道灰痕.母亲的声音沙哑,呜咽着,昏倒在地上.

几个月后的一天深夜,艳焕在娘家生产队的一间旧烟炕房里,生下第三个闺女三妮.

生产过后的艳焕,脸色蜡黄,一则是怀孕期间营养跟不上,二来是整天提心吊胆的.在王集乡这里,出门外嫁的闺女是不能在娘家生产孩子的.艳焕就只能住在这间四面土墙,一面只开一个三尺宽五尺高小门、外面用柴草编成的帘门遮挡着的旧炕房里.德运在靠近旧炕房门口的位置,用捡来的烂砖垒起一个炉灶,从庄稼地里捡回来一些柴草,生火做饭,伺候坐月子的艳焕.德运从妻嫂家借来半布袋子面粉、一口锅、两只盆,和几个粗瓷大碗、两双筷子.德运点火后,炉子里的烟雾在旧炕房里窝着散不出去,呛得艳焕不停地咳嗽.烟雾也让三妮哭闹不止.德运把挡风的帘门拿去,一股冷风趁势冲涌进来,艳焕浑身打颤,.德运在往炉膛内添柴,双眼泪水模糊.

德运担心乡里计生办的人找到,就带着艳焕和女儿三妮一直躲藏在旧炕房里.夜深了,在远离村庄的这个旧炕房小黑屋内,寂静得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透过帘门缝隙,遥望外面的天穹,几个星星眨巴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样子.德运坐在艳焕的右边,把三妮的小手挪开,摸着艳焕的奶子,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头发蓬乱的艳焕.艳焕把头歪在德运的肩头,说道: “德运,我们命苦啊.”德运抓紧艳焕的奶子,又拿掌心旋转着奶子,逗得艳焕屁股一欠一欠的.艳焕知道德运又想那个了.艳焕说道:“德运,既然这样,咱俩就争口气,不见到带把的儿子决不罢休,一百个我也敢生!”德运抬头看着艳焕,翻身趴到她的身上,屁股一弓一弓的.

又过去一个月,临近黄昏的时候,德运悄悄地回到王范村.德运绕着自家被拖拉机拉倒的堂屋走一圈,之后来到父亲居住的院里.母亲见到德运回来,赶紧把一碗热面条端给德运.德运三下五去二就把一碗面条吃个碗底朝天.德运说了跟艳焕的决心,叮嘱父母带好已上学的大妮和二妮,别让她们有一点儿闪失.德运说自己也没啥,就是经常想念儿子晓阳.德运说这话时,又哽咽起来,泣不成声.父亲坐在那里咂吧嘴.

德运回到旧炕房小黑屋,一直说自己还得出去打工赚钱养家.艳焕看到德运焦虑的目光,没有再说什么,就嘱托德运外出注意安全.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德运第二天一早起来,安顿好艳焕,辗转搭车来到古城市区.

德运不敢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二哥的家里.德运和二哥有约在先,德运就在二哥住处附近远远地观察着.德运焦急地等待着.几天过去,德运始终没有见到儿子晓阳的身影.德运衣兜里仅有的几十块钱将要花光.无奈之下,德运来到市区西郊一个废品收购站,找到一份临时的工作,帮助老板分类整理废品,每月七百块.依靠帮工干活保障生活,德运还想见到儿子晓阳.德运主动跟老板要求出去收废品,幻想着与儿予晓阳不期而遇.一晃六七个月又过去,德运始终没有见到儿子晓阳.这期间,德运也跟着老板学会在城市里收购废品,掌握到一些单位和家属院收购废品的窍门.德运突然觉得在大城市收购废品比在家里务农一年下来的收入更高,可能高好几倍.有几次德运跟着老板收集废品回来,作为奖赏,老板给德运五百块.德运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德运盘算着艳焕的身体,心想如果艳焕又怀孕,现在应该是九个多月.德运想到这里,幻想着第二个儿子即将出世,几乎坐立不安.德运给老板撒谎说家里母亲患病,必须马上回去一趟.老板看着实诚的德运,一时半会儿还不想让德运离开,就塞给德运一千块钱,说道:“你回去先给老母亲治病,好了就赶快回来.以后咱俩合伙做生意,有利均分.”

德运回到那间旧炕房时,艳焕挺着比他想象还要大的肚子,带着三妮坐在门前的柿树下纳凉.看到德运回来,艳焕站起来,扯着三妮的左手,泪眼蒙蒙,说道“你回来啦.~啊.”德运弯腰抱起三妮,在粉嘟嘟的脸上亲几口.夜幕降临,艳焕赶快把女儿三妮哄睡,枕着德运的大腿,右手翻过来抱住德运的胳膊,说道:“你听听咱儿子在踢腾,知道你回来看他.”德运抓着艳焕那已硕大饱涨的双奶,之后又轻轻地揉搓艳焕的白肚皮,下芽剧烈抖动着.“你忍一忍,现在不敢做,等咱儿子出生,我不让你再出去,天天搂着我.”“好,一定.”德运紧紧地抱着艳焕.

农历腊月二十日,大约五更鼓的时候,德运的第四个女儿呱呱落地. “我的天呢!”艳焕就说这么一句话,之后一整天没再言语,好像失语了似的.德运默默地给艳焕烧水做饭.等到艳焕睡着,就抱着刚刚两岁的三妮到田地里拾柴禾.远处的田野里,一位老农吆喝着牲口在犁地,湿湿的黄土地上腾起浅浅的尘雾.夕阳西下,几个妇女扛着盛满杂草的篮子,趔趄着屁股,说着笑着向村庄走去.德运望着王范村的方向,踮起脚尖,一直目不转睛地.有时候,德运站在土堆上,就大声吆喝: “苍天呀,咋对我这么不公平?!大地呀,我得罪你们多少啊?!我们把亲生儿子过继给人,翻过来遭受这么多苦难,我不服气呀!”德运大声哭泣嚎啕,三妮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歪斜着身体.德运的嘴里涌起一阵阵酸水,不想再在这个小黑屋里居住.

勉强地在旧炕房里又住几个月,德运带着艳焕和两个女儿回到王范村.大妮和二妮见到艳焕,拽着艳焕的裤腿,蹲在地上大哭起来.父亲听见德运回来,走过来对德运说: “恁娘半年前病故,你二哥二嫂也从古城赶回来,有带回来正上学的晓阳,家里人联系不土你们,就把你娘安葬到村北地的老坟里.你安顿好后,带着艳焕她们到坟地里去看看吧.”父亲说完,转身出去.德运好像惊呆一样,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会儿,德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 “娘,我不孝顺啊!”几天后,父亲说自己年老,干不动,就把那头老黄牛赶过来,交给德运饲养.

每天晚上,几个女儿嚷嚷着和艳焕住在大床上.德运等到女儿们睡熟,才长叹一声,摁灭手里的烟,脱鞋上床,挤在艳焕身后躺下睡觉.德运看着睡相不一的几个女儿,有的伸着胳膊,有的翘着腿.德运侧身躺着,把腿伸到大床边沿上.德运一连十多天晚上睡不好觉.德运开始动脑筋,想办法.德运把艳焕和三妮四妮安排到堂屋东里间大床上居住,又把西里间里大大小小的几个面缸清理到一角,放置一张绳床,让大妮带着二妮住在里面.德运把牲口屋打扫后,就抱起一床旧铺盖,住到牲口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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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运这十几年,一直没有再见到儿子晓阳,心里始终空落落的,好像丢魂一样,六神无主.德运有时间也宽慰自己,心里说:算啦,算了,木已成舟,命里有,就那样子吧.可是德运只要一消停,静下心来,儿子晓阳噘着嘴对着自己微笑的情景就会浮现在眼前.德运太想见一见儿子晓阳,有时候着急得喉咙里想要伸出一只手来,

这时候,德运不只是想见到儿子晓阳,更想到古城市继续拾荒赚钱贴补家用.德运在牲口屋里居住几年后,看到艳焕的身体渐渐地恢复过来,四妮也从艳焕的怀抱里下地走路,学会丫丫说话,就盘算着再次回到古城市区的废品收购站.

晚上,德运坐在床头,对艳焕说道:“咱们这十几年为了要个儿子,弄得家破人亡似的.我现在想明白,晓阳跟不跟咱俩过日子,永远是咱俩的儿子.现在咱俩又有四个闺女,也够咱俩忙碌一辈子,以后不能再要孩子.咱欠二哥那两千块,还有我那初中同学帮助咱修房子花费的几百块,加上几个闺女将来的读书生活花费,想想那个大疙瘩钱数,我都睡不着觉.咱手里现在一分钱也没有,我得出去挣钱.我走后,你把咱的那几亩责任田承包出去,操心带好四个闺女,有事情找咱大哥商量,我不挣十万八万的决不回来.”艳焕搂着德运的脖子,拱在德运的胸前啜泣起来,哽咽着说道: “你得回来看看我,儿子晓阳见不着,你也走远,我很想你们.”艳焕说这话时,德运的眼泪也掉落在艳焕光光的背上.

德运回到古城市郊的废品收购站.老板看到德运又回来,赶紧安排妻子准备饭菜.在饭桌上,老板对德运说道:“老弟,实不相瞒,这一段时间,我在与客户的业务往来中,发现不少客户反映你人很实在,不缺斤少两,他们都愿意把废品卖给你,说是心里踏实.你也知道干咱这一行当的,客户相信咱,咱就有挣的钱.要是客户不让咱上门,咱就只能喝西北风.有时候客户打来电话,指名让你过去,我说你不在,他们就把电话拄断.我这样想,咱俩从今天起合伙做生意,你出力,我出本钱,到时候三七分成,我给你每月保底收入三千块,干不干?”“干!”德运站起来,爽快地答应着,和老板的酒杯碰在一起.德运平时不喝酒,今天被老板将军,一下子喝下去三瓶啤酒,晕头转向,站立不稳.老板扶着德运回到那间小屋里,德运和衣睡下.一会儿,德运睡觉打呼噜的声音在废品站各个房间几乎都能听得到.

在古城市郊,从事废品收购的很多,有本地的,也有外来的.城市里的人们富裕,生活用品更新很快,不少物品使用时间不长就淘汰掉.单位和住户淘汰的物品是芜杂在一起,废品站收集一起分类后,废品就变成另外一个生产或者消费环节的宝贝.况且拾荒者赚得还有差价,郊区运到废旧回收公司,也有一笔不小的收入.随着大都市拾荒者的急剧增多,一些单位和居民小区开始对拾荒者实行准入制度,对长期合作又讲究信用的优先联系使用,而对不守规矩缺缺捣捣者一律禁入.德运初来古城市区,依靠老板的客户资源,马上跟出版公司、社科联、晚报社和建设银行家属院、文苑小区建立友好的业务关系.德运把家乡知名的“烟城”牌塞给这些单位和小区的保安,他们也很乐意见到德运.有时间德运忙过不来,保安们宁可让废品存敖在保安室里,也要等着德运上门来收购.一年下来,德运从老板手里拿到工资和分红三万多块.德运看着几沓钞票,只是高兴一晚上.第二天,德运仔细一算账,老板比自己至少多拿三十万块.德运知道老板出资应该占大头,可是那个几十万的差距,让德运心潮澎湃,坐卧不宁.德运想到另立门户.德运跟老板摊牌.老板很义气,直截了当地说道: “也行吧,不过我只能分给你一个单位和小区,其他的我还打你的名号收购,咱们以后各做各的生意.不过有言在先,你每天把收购到的废品只能卖给我,你再住我这里就要每月交五百块的房租.这是生意,不能讲哥们义气.”“中.”德运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

没人做饭,德运就在小街道边小食摊上随便吃些早餐.午饭,德运转到哪里,吃到哪里.有时候单位招待客人后剩下的饭菜留给保安,德运也跟着保安吃,还津津有味道.德运这一做派,很快跟单位保安混得熟络起来.有一个保安还利用自己的同事关系,给德运介绍另外两个单位.德运很快也跟那里的保安融洽相处起来.德运的业务增加很多,老板也很高兴,隔三差五晚饭后跟德运喝啤酒聊天.到了此时,德运更加想念儿子晓阳,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妻子艳焕和四个女儿.德运的心思没人知道.老板永远也不知道.

穗运第二天照常出去拾荒.下午在古城市区的航海路上,德运看到一个上身穿着蓝色短袖、腿上套着黑色马裤的拾荒女,逐个捡拾着街道垃圾桶里的废品,马上就回忆起自己当年初到古城市郊的一幕幕情景.德运看着这个拾荒女,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骨瘦如柴,一双黑黢黢的手;脸上布满皱纹,老年斑过早地爬上了额头;背佝偻着,走路蹒跚;一双眼睛被愁容挤压得只剩下一条缝隙.德运看着慢慢移去的拾荒女的身影,甚至想走过去帮她背起垃圾袋,带她回到废品收购站.德运目送拾荒女远去后,又在街上转悠到晚饭时间,才骑着三轮车回到收购站.

德运回到收购站,停放好三轮车,来到洗水槽边洗手.一个穿着和在大街上见到的一样的拾荒女,站在收购站另外一间出租屋的门口,向这边张望着.德运心里说,收购站又来一位拾荒者.德运看到已经清洗过的这位拾荒者,与自己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个形象明显不同,分明是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妇女.德运朝那个妇女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德运洗完手回到自己居住的出租屋,那个妇女还站在那里看天空.德运近距离再看后,确定这个妇女就是自己在大街上见到的那个拾荒女.

4

德运走进自己的这间出租屋.

这间出租屋内,靠近窗户的地方,摆着一长条木凳.木凳上面足一个长二尺宽一尺多的木头案子,黏贴着和面后的面粉.木案子左上角摆放着两只白瓷碗和一组调料盒.木凳右侧立放着一个单口的液化气灶,上面的锈迹有一块钱硬币厚.旁边是一个一尺多高的燃气罐.距离长木凳三尺远,支放着一张长六尺宽高各三尺三的铁制折叠床.折叠床上面靠近墙壁的地方,堆放着塞满德运衣物的几个蛇皮包,中间是卷起来的被褥,花花绿绿图案的床单.对着折叠床的地方,码着德运收购回来还没来得及分类整理的废品,铝的,铜的,塑料的.有时候码得多了,废品就蔓延到德运的折叠床前,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每天晚饭后,德运洗刷完,就从床头爬到床上,闻着废品的各种各样气味缓缓入睡.每天几十公里的行走,对于年届五十的德运来说,实在很疲倦.这个时候,德运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往往想到儿子晓阳,就会在心里说,晓阳你在忙啥啊?德运现在也想艳焕,也想那四个闺女.德运想到五个孩子,心里的滋味就不好.德运一侧身,长叹一声.

商金华昨天从洛阳市搭车来到古城市郊.商金华一路打听着,来到老板的废品收购站,临时租住在这里.商金华打算落脚后,看看古城这里的行情,合适了就长期住下来.商金华把随身物品往出租屋一放,就拎着一个塑料包来到大街上.商金华从山东老家出来后,依靠着拾荒过日子,每天不出去拾荒,心里就慌乱如麻.商金华拿着一个铁制夹子,挨个垃圾桶扒拉,遇到可以再利用的,就夹出来放到塑料包里.临近傍晚,商金华背着几十斤重的塑料包,撅着屁股,弯着腰,脚步咚咚地回到出租屋,开门后旋转身体三十度,把几大包废品甩在靠近里面墙壁的地上.商金华租住的这间简易出租屋,只有一张绿色的铁制折叠床.商金华从行李包里掏出毛巾,来到大院里的自来水龙头下洗手.这时候,商金华看到了从外面骑着三轮车回来的德运.商金华看一眼德运:头发花白,皮肤发黄,穿着一条灰色蜷着裤腿的裤子,上身是洗得发黄的白衬衣,脚穿棕色凉鞋,一说话露出一嘴大黄牙.商金华觉得德运有五十多岁,可能将近六十岁.嗨,人咋都是这么不容易啊.商金华这样想着德运,虽然那时她还不了解德运,迷迷糊糊中竟就同命相怜.商金华没吃晚饭,就回到出租屋关门休息.

老板一家围在餐桌旁,吃着晚饭,看着电视节目,里面传来某歌星的著名唱段《敖包相会》.德运坐在出租屋门口,望着外面的夜空,星星稀拉拉的,像打瞌睡的人眨巴着眼睛.外面马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传来刺耳的噪音.德运一连吸了三支烟,听听隔壁邻居拾荒女也有响动,就和衣躺下,想着想着心事睡着.

第二天上午,德运准备骑车出去时,与商金华在洗水池边碰面.

“你才来?”德运咧着嘴,笑着对商金华说道.

“啊,你在这里很长时候?”商金华停下手里正在揉搓的毛巾,很礼貌地跟德运回话.

“我来这里收废品已经三四年,比你早到,有啥事儿要我帮忙的话,只管叫我,我姓朱,叫德运,就叫老朱吧,哈哈.”德运说着,又仔细看一眼商金华.德运觉得今天的商金华比昨天年轻好几岁.

“我叫商金华,从山东老家来的.我初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未大哥多照顾俺呀.”商金华也对德运微笑着说.

“互相关照吧,都是出门人.我这就去出版集团那里收旧杂志,你要出去的话,就坐我的三轮车,反正我去那里也是空车,载一个人重不多少.”德运试探着说道.

“中啊,我在这里一抹黑.我坐你的车出去,顺道也看看,遇到合适的就下车.”商金华喜出望外,赶紧把毛巾搓干净,进屋拿起一个塑料包和那把铁夹子,小跑来到德运的三轮车前.

“上来吧.”德运回头看着商金华说道.德运已经坐在三轮车上.

德运骑着三轮车往出版社所在的大马路走.一边走,一边跟商金华聊起来.

“大妹子,你一个人出来,家里人放心吧?”德运说完,支叉着耳朵,等着商金华说话.

等到通过三个路口,商金华才慢慢地说道: “大哥,我是山东聊城市农村的,老头子五年前去世.前年,我给儿子娶媳妇,后来添个孙女.儿子整天喝酒打,回到家里对媳妇拳打脚踢.儿子输掉家里的钱后,就变卖粮食和家具.媳妇不敢阻拦他,只会在一边掉眼泪.儿子打输完后,又出去偷邻居家里的牛啊羊啊,后来被逮着判刑.儿子出来后,见不到媳妇,就找到媳妇的娘家,又是打又是砸的.媳妇就带着孙女离开了娘家,到现在也没有音信.儿子生活无着落,就出去打工.儿子是个好吃懒儆的主,建筑工地待不下去,就摸到饭店帮工,喝人家待客剩下的酒,喝醉后就躺在酒店门口,被饭店老板轰出去.儿子又回到家里,问我要吃要喝,后来对我恶言恶语.他喝了酒还打我.你说我这日子往后咋过呀.我没法过,就出来要饭收破烂,多少挣俩钱养活自己.”商金华从布袋里拽出一个蓝毛巾,擦眼泪.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家境,以后不提不提.”德运可怜商金华起来.

“老朱哥,我看你也是实诚人,不会坑害人,要是这里能拾来废品,我就打算长期住下来,收个十年八年的,以后干不动,再回老家.我婆家有一个侄子一个侄女,娘家还有几个侄子.我在这里捡荒总归能赚几个钱,后事就交给他们.”商金华这样说时,眼泪扑扑嗒嗒掉下来,不停地吸溜着鼻涕.

“唉,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能干动,干啥都会有收成.老天爷不会亏待实诚人.大妹子,就在这里住下吧,老板待人不薄,这里周围很多单位和小区,废品收不完.退一步说,你不想出去,就跟着老板干,一年下来也能拿到几万块.我敢打包票,你在这里绝对比在家里强,强几百倍.”德运勾头看一眼商金华.商金华正往前面看.德运和商金华相视一笑.商金华看到路边几个塞得满满的垃圾桶,就从德运的三轮车上下来,径直走过去.商金牮挥手示意德运忙活自己的事情.德运骑着三轮车,几次回头看商金华.

三轮车载重轻了,德运飞快地骑着,来到出版社大门口.保安跟德运打招呼,说道:“社里三处今天打两次电话,询问你到没有,赶紧上去.”德运给保安递过去一支烟,掏出打火机,给保安点着,笑眯眯地说道:“好的,领导.”德运提着帆布包走进出版社办公楼的电梯.

一个小时后,德运背着一帆布包,右手拉着一帆布包,弯腰走出出版社的办公大楼.德运把帆布包码在大门口,朝着保安一龇拉牙,又返身走进电梯.一会儿,德运又背着一帆布包,右手拉着一帆布包,弯腰走出出版社办公大楼.如此这般,德运来回往返了五趟.德运把十大包废旧杂志书籍装在三轮车上,用尼龙绳捆扎好,汗水几乎湿透上衣,脸上的汗珠子往下掉.德运把脖子上的毛巾,一个角塞到嘴里咬住,一只手拉着毛巾在脸上擦汗.毛巾能拧出水来.保安站在一边看着德运装车,开玩笑道: “德运这一次收获不小,你这样时间长了,也可以雇一个伙计,帮助你收购.”另一个保安说道: “德运要是雇一个小姐,白天帮助干活,晚上搂着睡觉,两全其美啊.”德运仰脖大笑,说道: “你们给我找一个帮手,最好是娘儿们,帮工做饭陪着睡觉,比当皇帝都幸福.”满脸胳腿胡的保安拍着德运的肩膀,说道: “你想着吧你,赶紧把车挪走,出版社快要下班,影响市容.”德运掏出来一盒,扔给满脸胳腮胡的保安,一仰头,又点头,算是打招呼,跨上三轮车,屁股一扭一扭地蹬着三轮车离去.

夕阳斜下西边泛红的时候,德运才从专门回收废旧书籍的收购站里出来.这里距离德运居住的出租屋还有十几里的路程.今天德运这一车旧书籍,成本价四十八块,卖给收购站毛利润三百八十三块,净赚了三百三十五块.“嚅!”德运打一个口哨,很得意的样子.几年来,德运只要是收购废品赚了大钱,就习惯性地打口哨,晚上还犒劳自己,进饭馆要一碗羊肉泡馍.德运每次在出租屋里想起来羊肉泡馍的味道,嘴里直流酸水.这一次,德运在饭馆吃了一碗,还捎带回来一碗.德运想让商金华也尝尝羊肉泡馍的新鲜.

德运回到收购站,把车铃打得很响.收购站里静悄悄的,好像刚刚被人打劫一般.德运无趣地跳下三轮车,提着饭盒走进自己的出租屋.德运在出租屋坐一个多小时,电视里《新闻联播》已经开始播出.德运站起来,拿着毛巾去洗手池边洗脸.这时候,商金华呼呼嗤嗤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塑料包.德运直起腰,看着商金华,说道: “你回来啦?”“嗯.”商金华回答道,把塑料包往地上一丢,坐在出租屋门口的一个圆凳上,呼呼地喘气.

“你很累吧?”德运看着脸色泛白的商金华,说道.

“往那个收购站交完废品,步行走回来,十好几里的路,又走着捡拾一些塑料水瓶.”商金华回头看着塑料包.

“你洗洗手,别再出去吃,我给你带回来一碗羊肉泡馍.这是古城很有名气的小吃.”德运走到商金华的前面,说, “你趁热吃吧,洗洗早点休息.”商金华抬头看着德运,好像不认识似的.德运不好意思地扭过身,脚在地上一磨拉,就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内.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每天德运和商金华相约一块儿出去拾荒.德运骑着三轮车,商金华坐在上面,俩人有说有笑,好像是一对夫妻.傍晚回到收购站,德运和商金华坐在各自出租屋的门口,天南海北地聊着.德运总是在商金华面前炫耀当天拾荒的意外收入.商金华听着听着,瞪大眼睛看着德运笑.德运不再像商金华初来时那样,拿眼扫一下,移开目光,而是咧着嘴笑,盯着商金华看,还看商金华的胸,看商金华的腰,看商金华的大腿.商金华被德运看得不好意思.商金华借故回到出租屋里躲一会儿.商金华又从出租屋里出来,双手捧着瓜子.德运扭脸看着大院里的动静,右手伸到了商金华的胸前,五指一使劲,就抓住了商金华未束胸的奶子.商金华没吱声,站在那里看着德运.德运笑眯眯地点点头,抓起几粒瓜子,一边磕着,一边继续跟商金华说闲话.老板住室里的灯已经熄灭.收购站外噪杂的声音消停下来了.德运看商金华一眼,之后各自回到出租屋里.

三个月过去了.文苑小区的一个商户搬家,遗留很多杂物.小区的保安打来电话,催促德运赶紧过去,还提醒说要多带几个帆布包.德运肴到商金华在出租屋里收拾废品,没有打算出去,就试探着问道: “大妹子,文苑小区那里处理一堆废品,我一个人顾不过来,你要是不太忙的话,跟我搭把手吧?”“好啊.”商金华丢下手里的活儿,拉门出来,坐上德运的三轮车,来到文苑小区.大个子保安一看德运的三轮车上坐着一位妇女,便说道: “哎呀,德运今天把老婆也带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呀.”几个保安跟着哈哈大笑.德运闻听后,脸庞红到耳根,龇拉着牙,说道: “弟兄们别瞎胡乱,这是我的邻居大妹子,你们说这里杂物多,我怕忙不过来,就把大妹子叫来帮忙.”商金华抿嘴笑着,也不吱声.

大个子保安带着德运他们来到小区大门右侧的几间门面房前.大个子保安把钥匙交给德运,说道: “你们进去收拾屋里墙壁和地板上的所有杂物,之后把地面清扫一遍,废品作为你们的劳动报酬,双方互不出钱,啊?”“中啊,你老板说了算数.”德运接着说道.“开始干吧,今天务早务晚结束战斗.”大个子保安是军人出身,说话习惯用部队语言.德运跟大个子保安打交道多年,知道他的这个习惯.无论处在任何阶层或者团队的人们,只要相对独立,其中的头目都是很有话语权的,是说一不二的主.这个大个子保安在文苑小区门卫室是队长,就是这个保安斑和德运的直接领导.虽然德运不是保安,但是德运来到这个文苑小区,就得听从大个子保安的指挥.那是必须的.

德运和商金华挽起袖子,开始拆解一台报废的饮水机.商金华扶住机身,德运拿着钳子螺丝刀在一件一件地卸除零部件.一会儿德运的汗珠子就掉下来.商金华把德运脖子上的毛巾拉起来,帮助德运擦汗.德运看着商金华嘿嘿一笑,商金华也抿着嘴笑.

德运站在一个方凳上,拆除屋顶上的吊灯,凳子摇摇晃晃的,很不稳当.商金华看一会儿,说道: “大哥,你下来,让我上去弄,我身量小,凳子顶得住.” “那你要小心啊,别歪倒啊.”德运下来,叮嘱道.“你在下面给我扶着,万一不行,我就下来.”“也中,慢点儿啊.”德运扶着商金华踏上方凳.

商金华在方凳上一连摘除三个灯架,累得呼呼直喘粗气.德运不想让商金华再上去.商金华坚持说把最后一个也摘下就完事儿.德运看着马上该吃午饭,心想就让商金华再上去一次,完了就一块儿到小区门口的饭馆吃饭.商金华又踏上方凳,晃晃悠悠的.商金华突然一声惊叫,身子歪向一侧的德运.德运赶紧伸手接住商金华,慌乱间抱住商金华的前胸.德运感到怀里满满的,还有两团软软的奶子.商金华惊讶地靠在德运的怀里,喘气更加紧急.“大妹子,你役事儿吧?”德运使劲地抱着商金华,嘴巴几乎挨着商金华的脸.“大哥,没事儿,刚才一回神,觉得身子不稳,就歪下来.”商金华娇羞地笑笑,推开德运的双手,说道:“咱们吃饭去吧,吃完饭接着干.”“那也中!”德运回答得很干脆.

来到文苑小区门口的“重庆小面”饭馆,服务生拿来菜单让德运点菜.德运把菜单递给商金华,说道: “华,你点吧.”商金华被德运这一声叫,惊愕得瞪大了眼睛.商金华心里说,我的娘啊,只有我那死去的老头才这样叫我,你德运咋也这么叫?!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太稀奇.商金华的脸热辣辣的,不敢看德运.商金华拿着菜单,回想着刚才在收拾灯架时歪在德运的怀里,商金华的脸涨得通红.德运看着商金华不吱声,又催促道: “华,点你喜欢吃的,以后咱们出来吃饭我也就知道咋点菜.”德运平平坦坦地说着,商金华越加不自在.“大哥,我喜欢吃鱼,点一个红烧鱼,炒一盘生牛肉,再一人一碗面条就中.”“服务生,记下来,就点她说的,再加一个爆炒菜花.”德运把菜单交给服务生,看着商金华,说道: “人家保安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一点儿不假啊.我今天上午一点不觉得累,要不以后咱俩搭伴收废品,二一添作五,中不中?”德运看到商金华的右手上一片黑菜,就轻轻地抹一下.商金华对德运点点头,微笑着,一句话也不说.

服务生把红烧鱼端上来.德运用筷子夹鱼上部白白的一块肉,送到商金华面前的小碟内,说道:“华,开始吃吧,干活下力气,吃好啊.”商金华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商金华回忆到自己几年来,自从没有丈夫,再也没有人关心自己,整天孤苦伶仃的.如今在异地他乡,遇到这么一位大哥,对自己疼爱关照,真是烧高香啊.“大哥,你也吃吧,我自己来.”商金华回过神来,说道.商金华也给德运夹一块鱼肉,放在德运面前.德运正吃着,用筷子夹一片盘子里的牛肉,示意商金华张嘴接着.商金华仰脸张着嘴,等着德运送进去.德运把一片牛肉送到商金华的嘴里,问道: “华,香不香?”“香,浑身都是香的.”“啥话呀,身上咋会香?”德运调皮地看着商金华. “你对我这么好,感到浑身热乎乎的,就像吃的香味流遍全身.”“哈哈,话说得太大.”德运笑起来.

直到晚饭时间,德运和商金华才把这几间门面房打扫干净.德运请来大个子保安验收.大个子保安向德运伸出大拇指,说道: “今天大嫂在场,你德运干活更加利索,可以啊,你们撤退吧.”德运哈哈一笑,说道: “谢谢首长!”德运给大个子保安打一个军礼.商金华站在一边还是抿着嘴笑.

德运和商金华把拉回来的废品暂时堆到商金华的出租屋里.本来不大的房间,这时候塞得满满当当的,就连下脚的地方也难以找到.“暂时搁堆一下,这几天赶紧处理废品.我出去买饭,你洗洗手,一会儿咱们就吃饭.”德运说着,向收购站门口走去.

德运从外面回来,把四个小菜、一捆十瓶啤酒、三块烧饼摆在自己出租屋的小饭桌上.商金华把两双洗过的筷子拿过来,一人面前放一双.德运拿起啤酒,用牙齿“啪嗒”一声磕掉瓶盖,把每人面前的塑料杯倒得满满的.德运端起来酒杯,说道:“咱们萍水相逢在古城,算是有缘分,咱姊妹俩今晚一醉方休.“ “大哥,我不会喝酒,我坐着陪你说话.”商金华微笑着说道.“华,今天破例跟大哥我学喝酒,这还是啤酒,喝不醉人,来,碰杯.”德运说着,把商金华的酒杯也端起来.商金华磨一下屁股,直起身子,接过杯子,和德运的杯子碰一下,德运仰脖而尽.商金华尝一口,伸出来舌头.德运望着商金华,商金华又一闭眼,仰脖喝下一杯啤酒.德运看着商金华,乜斜着眼,咧着嘴笑.

一个小时后,德运和商金华喝掉十瓶啤酒.德运喝酒后黝黑的脸庞变得通红,说话吭吭哧哧地.商金华喝得晕头转向,歪在德运的折叠床边.德运拉着商金华的手,摩搓着.德运摸出一支,推着嚷着,让商金华给自己点火.商金华微闭着双眼,摇摇头,说道:“大哥,我想睡觉.”

这个晚上,德运睡得很香甜.德运再也听不到收购站外喧嚣的汽车驶过的声音,往日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症状消失得无影无踪.外面大街上还是灯红酒绿,熙熙攘攘.老板的住室里依然欢歌笑语.古城市大街小巷还是默默地等待着黎明.德运的大脑麻醉着.

5

德运每天骑着三轮车,跟商金华出去收废品,就开始哼唱那出河南豫剧《李双双》的“洼洼地里好庄稼”的唱段:我这走哇过了,一洼哪个又、又哇又一洼,洼洼地里头好庄稼.俺社里要把那个电线槊,架了高压架低压.低压哪个电杆两丈二,高压电杆两丈八……商金华捶着德运的后背,笑得前仰后合.

晚上回到出租屋里.德运把一天的收入摊在床上,让商金华清点数目,和商金华一分为二,各自装进口袋.商金华问德运:“大哥,你怕不怕我不吭声就走了?”德运看着商金华,说道: “华,咱俩天天一起干活儿,我看你也不是那种滑里狐气的人,你想做啥我都不拦你.只要你高兴,啥都行.”“大哥,你真好.”商金华眼泪汪汪地看着德运.

下雨了.德运和商金华出不去.德运这时候又想起儿子晓阳,计算着儿子晓阳到今年已经二十三岁.当年同着父母的面,二哥说,十年见一次面,可是二哥没有兑现承诺啊.德运越想越难受.德运给商金华撒谎说出去买包烟,就搭乘公交车来到二哥居住的家属院.趁着午饭的时间,德运来到门卫室,给值班保安套近乎,递,打听二哥的住处.当班保安一听德运的讲述,随即说道:“那个朱医生啊,几个月前搬了家.至于说搬到哪里,我也不知道.”“老兄,你有朱医生的电话吗?”德运一听心里着急,接着说道. “我有那么老吗?别在这里胡闹了,我在值班.”当班保安严肃地说道.“中,中.”德运失望地离开那个家属院.德运心里如十五个木桶打水七上八下.

回到牧购站,德运还黑丧着脸.商金华以为德运患病,关切地问道: “大哥,你哪儿不舒服,要不咱去看医生?”“没事儿,外面下雨着凉,喝碗姜水就不碍事.”德运躺在折叠床上,说道.商金华站起来给德运熬制姜汤,出租屋里弥漫着微微苦苦的气味.商金华把一碗稍微放凉的姜汤端到德运的面前,催促德运把姜汤喝下去.商金华拉着德运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德运起伏不定的嘴唇.

一天中午,德运突然接到大哥的电话,说二哥二嫂带着晓阳三天后就要从古城市回到老家,让他尽快搭车回来.德运接到电话后,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回家携带的物品.德运出来四年多,一次也没有再踏进家门.德运出来时,跟艳焕保证在外面挣够钱再回家.现在,德运还没有挣够钱,二哥二嫂带着儿子晓阳离开后第一次回老家探视又紧逼着.德运一直以来对二哥二嫂爽约有意见,经常生闷气.平时里,德运一得闲就发愁,思索着怎么才能见到儿子晓阳.德运想到这次二哥二嫂主动回老家,终于又见到儿子晓阳了,一切怨言都化为乌有,就只盼着早点到家.

商金华出到大院门外,来到一家超市里,给晓阳和四个闺女每人买一套衣服,还有一大包食品和几条古城本地生产的.商金华仄歪着身体,提着两大包物品回来,说道: “大哥,你好凡年没回家,回去带上这些,串门走走,说说话.”德运看着商金华,说道:“华,我回去见见儿子,有事儿你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在老家住几天我就马上回来,啊?”“中,大哥,你路上要小心.”商金华说着,泪水好像耙子扒的一样,大珠大珠地落下来.德运也眼含着热泪,扭头走出收购站.

回到青泪市王范村,德运见到四个闺女都长高不少.大妮跟邻村的男孩儿正在谈恋爱,二妮和三妮在县城高中读书,四妮正在读初三.艳焕的眼窝很深,眼圈黑黑的.艳焕要是不睁眼,德运几乎认不出来.艳焕把堂屋打扫得干干净净.艳焕带着二妮和三妮住在东里间,大妮带着四妮住在西里间.艳焕饲养几只羊,夜里圈养在牲口屋里.德运进去牲口屋一看,走时候那张桐木床还铺在那里,上面堆积着杂草.德运拿过来一把铁锹,把牲口屋里的杂物清理出去,弄得满屋污气,呛得德运一直咳嗽.艳焕走过来,说道: “德运,你干啥哩?”“我想着咱二哥回来,给他腾一间里屋,你领着孩子们住在东里间,我还住在牲口屋里.”德运这样对艳焕说道. “你回来就不打算住到我的床上?”艳焕疑惑地看着德运. “咋不住啊,咱二哥还有晓阳,你得伺候好.”德运一语双关.艳焕鼻子一酸,扭头走开.

晚上,艳焕抱来一床铺盖.把桐木床拾捣好.等到孩子们入睡,艳焕趿拉着鞋,掀起门帘子,来到德运的床前.艳焕脱掉裤子,露着屁股坐在德运的身边,伸手摸着德运的肚子.“真痒啊!艳焕,你别再摸了,睡觉吧.”德运觉得艳焕钻进被窝里很奇怪,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艳焕脱掉上衣,两个德运大手都抓不住的奶子,扑扑棱棱地堆在德运的面前.艳焕在德运的脸前,晃动着上身,奶子在德运的脸上甩来甩去.德运想到了商金华那可手的奶子,紫红色,如小拇指尖大小.艳焕伸进被窝抓住德运的它,软绵绵的,始终软绵绵的.“德运,你是咋啦,不会硬?”艳焕盯着德运说道.“这几天坐车累的,先睡觉歇一歇,啊.”德运翻身过去.艳焕看到德运的背上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红疙塔.艳焕听着德运的打呼噜声音,睁眼盯着屋顶上的那顶旧席子.直到天亮,德运也没有睡醒.艳焕打着哈欠,穿衣起来,走进灶房,给上学的闺女生火做饭.

二哥带着二嫂和晓阳回到父亲的大院里.晓阳的脸白皙,颧骨红扑扑的,站在那里微笑着.晓阳一踏进家门,德运和艳焕就惊呆了.德运和艳焕惊呆,不是看到晓阳长大成人了,而是晓阳长得越来越像德运了.看到晓阳,就像见到德运一样.二嫂拉着晓阳的手,指着德运和艳焕,欲言又止.按照以前的约定,晓阳见到德运艳焕,不能叫“爸爸妈妈”,只能改口叫三大三婶.二嫂回过神来,又指着德运和艳焕,对晓阳说: “晓阳,叫你三大三婶.”晓阳走到德运艳焕跟前,开口叫道: “三大三婶好.”“好,好.”德运和艳焕赶紧说道.德运和艳焕眼泪汪汪的.二嫂赶紧过来打圆场,说道: “晓阳,你看你三大三婶,看到家里的亲人,热泪盈眶啊.”“吭,吭.”二哥假装咳嗽,给二嫂使眼色.艳焕拉住晓阳的手,看看眼,着看身子.二嫂拉过来晓阳,说道:“他三婶,晓阳是城市里的大男人了,你别拉他的手.现在晓阳大学毕业考入了古城银行,还是高级客户经理,这孩子可有出息了.”“晓阳,找对象了吗?”艳焕急切地问道.“三婶,我前年处了一个电台的记者,那人疑神疑鬼的,我看着不着调,就掰了.以后我再找一个大*,领回来让你们过目.”晓阳说着,眼睛一眨一眨的.“中,中,晓阳长大了,以后肯定有出息.”艳焕看着晓阳,又咧嘴笑起来. 二哥洗一把手,坐下来,对父亲说道:“这些年我们在古城市日子过得不称心,我上班的医院改制了,晓阳他妈的公司倒闭关门,俺俩整天心急火燎的.”“啊,是这呀.”父亲脸色马上沉下来.艳焕回到里屋,把二哥几年前寄回来的两千块钱,用大妮的作业本纸包着,交给二嫂,说道: “这是我跟德运借你的钱,生活都不容易,你收下吧.”“艳焕,不能那样子,你叫我跟你嫂子以后咋见人呢?”二哥严肃地对艳焕说道, “咱们是一家人,晓阳参加工作了,我们在古城市不缺钱,你们留着供应几个孩子吧.”“就是吗,别整得太外气,让人家笑话我和你二哥不会办事情.”二嫂拉着艳焕的手,说道.德运站在那里不说话.父亲也在一边给艳焕使眼色.艳焕只好把钱包收起来,谠道: “等到晓阳将来结婚需要钱时再说吧.”

二嫂一步不离晓阳,除了晓阳去卫生间.德运瞅准晓阳去卫生间的时间,也假装解手,蹩进卫生间.晓阳见到德运也进来,猛一愣怔,说道:“爸,我知道这一切.我五年级的时候,放学回到我们居住的医院家属院,几个老太太指着我说,这个孩子是朱医生从河南老家抱养回来的,一点儿也不像朱医生.另一个老太太就说:不是谁的种,咋会像谁呀!我哭着问晚上下班回来的爸爸和妈妈,他们说,晓阳,你别听她们老婆们胡编乱造,真是闲得要死的人啊.之后,我就用心查找我的真正身世.那年我们搬家时,爸爸的日记本遗落在客厅的电话机旁.我好奇地翻看爸爸的日记,终于查到十几年前你们商定把我过继给二伯也就是我每天叫着爸爸的记录.我当时就哭了,哭得我想一死了之.可是哭过后,我想我跟着二伯这么多年,把我养大不说,还供应我上大学.还有你跟娘,肯定天天盼着见到我.我一定要坚强活着,将来让你和娘在庄邻面前抬起头.二伯待我很好,你尽管放心.我前年大学毕业,在校时还是学生会主席,也入了党,现在在银行工作,这是我带给你和娘的见面礼五千块,你收着,别让妈妈看见了.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们.今天咱俩说的话你要保密,回头我们走丁你再跟俺娘说.”晓阳把写着自己电话和单位地址的字条塞给德运.晓阳把胳膊搭在德运的肩上.德运把晓阳紧紧地抱在怀里.

二哥带着二嫂和晓阳回来省亲的这三天,艳焕一次也没有单独跟晓阳说说话.晓阳的身边,总是二嫂在围护着,艳焕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晓阳.就这样,艳焕也很满足,毕竟这么多年,总算又见到儿子晓阳.送走晓阳他们后,艳焕一直笑嘻嘻的,还跟邻居晒晓阳的成绩:晓阳上大学,毕业后找到工作,还是高级经理,十几个大城市的女孩儿追着他.晓阳挑女朋友花了眼,一个也相不中.邻居们听着艳焕瞎日掰,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晓阳回来时红光满面的,跟他一般大的,一个个在农村弄得蓬头垢面好像年龄大十几岁.

晚上,村庄里黑漆漆的,不时有几声狗的狂吠,从外面传过来.德运睡不着.德运想到在古城市郊出租屋里居住的商金华,这时候是否入睡?是否每天骑着三轮车在收废品?德运临行前交代商金华,有客户打电话,先应承着,等他回来,再去收购.

德运回到老家王范村的第九天,对着艳焕说道: “老客户打电话催我回去收废品,不能做掉客户,以后没饭吃.我在外收破烂攒的钱,你保管好,以后换季节就给孩子们添衣裳,要记着改善孩子们的生活,她们正在长身体,啊?”“中.你走吧,保重身体,别让心,干不动,就赶紧搭车回来.”艳焕也叮嘱即将出远门的丈夫德运.

德运一早就搭上火车,回到古城市郊.商金华见到德运笑眯眯地回到收购站,低头噗嗤一笑,回到出租屋里.

6

朱晓阳被古城市银行提任为古城路支行副行长.三个月后,朱晓阳接到帮扶夏城街道办事处夏湾村的驻村任务.

朱晓阳没有农村工作经验,就给三大德运打电话,询问现在农村的具体事情.德运接到电话很惊奇,想着晓阳开始关心老家农村的事情.晓阳越问越多,德运对一些问题,一时半会儿还回答不上来.晓阳问到了如何处理邻里之间的关系,如何帮助困难户发展经济,如何开好组织生活会议,等等.德运回答不上来,就反问晓阳道:“晓阳,你不知道现在的农村,三四十岁的男人都外出打工,村里仅剩下一些老人、身体残疾人,还有正在上学的小孩子,就连村支书还到外面打工,村里的党支部几乎处于瘫痪状态.可是咱们相邻的王孙村,那里的支部书记很会弄事情,带着村民发展食用菌种植,家家户户建有温室大棚,一年挣几万块,谁还愿意出去打工?整天烙馍烂菜热炕头的,也没人惹是生非,村里很安宁,邻村的小妮都想嫁到王孙村.”“啊,是这样的,我知道了,我先挂,拜拜.”

第二天,晓阳带着行李,来到夏城街道办事处扶贫办领取相关文件资料,然后直接赶往夏湾村.朱晓阳走进村主任家的堂屋.村主任把一杯茶水双手递给晓阳,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跟晓阳拉家常.一会儿,晓阳就把话题引到驻村帮扶之上.村主任听后,说道.“唉,朱行长,咱们实话实说.现在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身体好一点的都出去打工,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几个残疾智障的,一个五保户.村里最穷的要数贫困户老赵和寡妇老聂.咱们村里穷,没有经济来源,要是以后你们银行救济点儿钱,我看村里的事情就好办.”村主任看着朱晓阳,好像朱晓阳就是财神,财神一到,万事大吉大利.

朱晓阳和村主任到困难户家里访问.在贫困户老赵的家里,晓阳了解到老赵娶了智障妻子,后来生一个智障儿子.智障儿子先天走路不稳当,一点儿农活也做不成,整天嘴里流着口水,歪着头,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老赵在县城建筑工地上打工,没有技术,靠力气吃饭,一月赚两千多块,养活着一家三口人.朱晓阳在老赵家里观察,看到这里虽说是一处院子,可是只有两面墙,没有大门.三间瓦房,一间灶屋.晓阳进屋看到中间的客厅里,摆放着一张木床,脏兮兮的被褥,胡乱折在一端.西里间黑洞洞的,老赵媳妇的住室,一股臭味扑面而来.东边是老赵存放粮食的地方,缸里面是空的,一侧的地面上立放着半布袋玉米.晓阳来到老赵的灶屋,一掀锅盖,看到*和萝卜熬煮在一起泛着白沫的一锅饭.晓阳倒吸一口凉气,感到心里很疼.

晚饭后,德运坐在出租屋门口,吸着烟,回想着晓阳打电话询问农村情况的那些话,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德运急忙找出晓阳给自己写的那张字条,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打通了晓阳的电话: “喂,晓阳啊.”晓阳正在住室里看书.看到父亲德运的电话,晓阳急忙接通,说道: “爹,你身体好吧?”晓阳激动之下,脱口而出.德运龇拉着牙,说道:“晓阳,称到乡下工作,那里农户家里啥事儿都有,一家一户情况也不一样,有年老多病的,有天灾人祸的,有无用塌台的,有好吃懒做的,一个个家里弄得脏兮兮的.你去了乡里,看到不像样子的庄户人家,一定不要嫌弃人家.咱是农村出身,你要弯腰给人家说话,说家常话,想法弄清楚那些困难户贫穷的原因,尽你的能力帮助人家,别急也别燥,啊?”“好,我记住,你也要保重.”晓阳听着电话,不停地点头.

朱晓阳把老赵的低保申请表带到街道办事处民政所.所长审阅后说,这个需要上民政专题会议通过后,经过主管主任签字,才能报到西区民政局批复.只有等到批复下来,老赵才能够被认定为低保户,享受低保困难补贴.朱晓阳来到夏城街道办事处党委副书记、驻村督导组组长蒋红的办公室.蒋红正在看文件.蒋红看到朱晓阳进来,就起身说道: “朱行长辛苦,来坐.”蒋红伸手指指前面的一把靠椅.朱晓阳把老赵家里的情况又跟蒋红当面汇报,完了说道: “夏湾村底子薄,我计划周末回去跟行长汇报,对夏湾村实行特事特办,抓紧支持一笔扶贫资金,帮助夏湾村贫困户建设食用菌生产大棚,请我在西区农业局工作的同学来村里做技术指导.一年后,夏湾村就会大变样,我有这个信心.”朱晓阳看着蒋红,一字一句她说着自己的初步打算.“好,朱行长,我支持你的工作计划,你可以放手开展工作,我也会经常到夏湾村看望你和村委班子的.”蒋红站起来,向朱晓阳伸出右手.朱晓阳礼节性地握握.

朱德运打车来到夏湾村,悄悄地来到五保户的家里.朱德运找到后,给五保户掏出来一支烟,俩人坐在一块长石条上,呲溜呲溜一口接一口地吸着.五保户看着朱德运,说道“你来这儿啥事?~没啥事儿,我是前村收废品的,路过随便坐坐.你们这里有工作队吗?”“有啊,一个叫朱行长的.”五保户说道.“咋样子帮助你啊?”朱德运关心地问道. “差不多吧,就是这院子,坑坑洼洼不平展,我也干不动,嗨.”五保户欲言又止.朱德运闲聊中了解到五保户一年前右大腿膝盖开始疼痛,走路一瘸一拐的.朱德运离开夏湾村,就打电话给朱晓阳叙说五保户的难处.朱晓阳很奇怪,心里说,这些事情爸爸是怎么知道的?

朱晓阳雇来一辆卡车,把古城路支行大院里积攒的杂木运送到夏湾村五保户家门口,还买来水泥石灰和沙料,找来几个农民工,利用五天的时间,起早搭晚地把五保户的住房翻修一新.朱晓阳借来一辆架子车,在村外的路沟里起出一车车黄土,拉到五保户的院子里,把凹凸不平的小院子垫铺得平平坦坦.架子车襻带落在朱哓阳的左肩上,留下一道道紫红的血印.朱晓阳买来一拖拉机红砖,在五保户的院子,铺出了一条三尺宽的弯弯的甬道,一直通到大门口.以后每天早上,朱晓阳来到五保户的院里,挥舞着扫帚,打扫落叶,清理尘土.憨厚的五保户,现在走路迈开了步子,笑眯眯地合不拢嘴.

当年,朱晓阳受到西区党委政府的嘉奖.两年后,朱晓阳圆满完成驻村帮扶任务.朱晓阳和蒋红恋爱了,计划在当年的五一节结婚.朱晓阳第一时间告诉父亲德运,德运闻讯喜不自禁,赶紧打电话催促艳焕带着大妮赶来古城市,参加晓阳的结婚仪式.

五一节上午十一点多,古城大酒店三楼宴宾厅内,朱晓阳和蒋红的结婚仪式即将开始.德运把晓阳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道: “我跟你娘没啥祝福你们的,这是我捡破烂赚到的十万块钱,算是咱全家的贺礼吧.”晓阳双手捧着德运递过来沉甸甸的大红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充盈着眼眶.蒋红见状走过来,朱晓阳拉住蒋红的手,说道: “这是咱老家的爹和娘,以后咱俩要孝敬他们,他们太不容易.”蒋红弯腰给德运和艳焕鞠躬,拉住艳焕的手,问候着.

从晓阳的结婚仪式现场出来,德运急忙搭车回到出租屋.商金华坐在那里,双手伸到水盆里,揉搓着德运的一件衬衣.德运跨进门,没有说话,半响也没有动静.商金华抬起头,看到德运眼含热泪,嘴巴一包一包的,哽咽着,说道: “华,我如今当公公,不能再和你天天在一起.我得回老家,将来还要抱孙子.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以后别再干重力活,要保重啊.”德运抓起来折叠床上的几个蛇皮包,没等商金华再说什么,就大步迈出收购站.

德运坐在返回青泪市的高铁上,不止一次地跟艳焕唠叨: “咱媳妇蒋红现在是办事处的书记,将来就是区委书记市委书记.咱们要争口气,不能给儿子媳妇当绊脚石,往他们脸上抹黑呀!”艳焕看着德运,默默地点点头.

德运回到老家,把被褥从牲口屋里搬到堂屋东里间.一个月后,大妮出嫁.当年二妮复读再考后,和三妮一起考上清泪学院,分别到法政学院和商学院住校学习.四妮开始读高二.每天傍晚,德运都坐在大门口的*窖上,吸着烟,唱着那出豫剧《李双双》中的唱段“洼洼地里好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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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千里之外的想念 2017年,爱格创刊十周年了 那天和七微聊起往事,好一阵感慨爱格竟然十岁了,当时编辑部只有女王和七微,当时的MOON也只有我跟文子 这么多年过去,这本杂志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神话,而我和文子的MOON,也.

2、 八千里路云和月 杨柳青丝系客舟我出生在新疆伊犁 那里被称为塞外江南、花城、阿力麻里(苹果城),那里有一条著名的街道——汉人街 汉人街是伊犁最有特色,也是最热闹的巴扎 因曾是天津杨柳青商人最多的.

3、 《千里江山图》背后的天才少年 一、只为打动皇帝老师秋空辽远,秋容明净,中原的秋正是瓜熟鱼肥的时节,黄河滩岸又一次聚集了大量南迁的雁鹤 一队队仙鹤翱翔在黄河北岸原武镇(今属新乡)一户人家的上空时,恰好有一男婴呱呱坠地,婴儿的啼哭声伴.

4、 创建国家森林城市打造千里生态走廊 湘西自治州位于湖南省西北边陲,地处湘、鄂、黔、渝四省交界处,特殊的地理位置孕育了丰富的自然资源 山环水绕之间的湘西州,森林覆盖率高达70 24,是湖南省重要的生态屏障 2015 年12 月,为认真贯彻.

5、 温暖善良的故事,更有力量家风类综艺节目《儿行千里》素材挖掘和拓展运用 有社会学者说中国的代际冲突,从未像当下这般激化 社会的快速发展、人口的快速流动和信息时代沟通方式的变革,某种程度上进一步加速了亲情的疏离 最近,湖南卫视播出了家风类节目儿行千里 “儿行千里.

6、 千里游牧话转场 世上路走得最多的是哈萨克人,世上搬家最勤的人是哈萨克人,哈萨克人的历史就是在游牧中谱写的,哈萨克人的繁荣就是在迁居中诞生的,哈萨克民族用自己的双腿丈量着世界,追随着生命的绿色!—哈萨克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