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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戒指相关论文范文资料 和金戒指南太行乡村人事之三(散文)类学术论文怎么写

分类:职称论文 原创主题:戒指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3-27

金戒指南太行乡村人事之三(散文),本文是关于戒指学术论文怎么写跟金戒指和太行乡村人事和散文有关学士学位论文范文.

杨献平向我说起一个人:黑老三,姓张,原名俊喜,长得也还行,就脸稍黑了点,不傻不孽,可就是光棍一长条儿.我说这类人不少,尤其在乡村,看起来体面精巧,未必能寻到老婆.杨献平说,黑老三兄弟姊妹六个,三个姐姐,两个哥哥,他小时也很伶俐.有一年秋天,村人都下地忙活,一户人家回来后,说自家苹果在树上被人偷了不少,扯着嗓子咒骂了一通,没人应声,也就丢在了一边.再些天,这家人又丢了镰刀、锄头、草帽等一干用具,再骂,还是没人应声.庄稼成群结队成熟时节,这户人家再次举家下地回到家里,院子里两棵快成年的梧桐树被人用斧头几乎砍断了根部,那棵只剩下满头叶子的苹果树也是.那户人家妇女啊呀一声,眼睛瞪得牛大,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叉开双腿,连哭带骂半天.

村人私下议论,说老三是个贼.那妇女更是不遗余力,嘴角冒着白沫,咬牙切齿背地咒骂.说那死老三脸比驴毬还黑,就是那个黑东西,绝对是个贼,以后谁家丢了啥,肯定就是他干的!一传十,十传百,最怕就是众口一词.此后,张老三便没有了姓和名字,黑老三成了他二十六年人生代名词.

黑老三二十二岁那年冬天,南太行乡村又下了一场大雪,远山近坡都是白,连茅房和猪圈都白成了童话的小木屋.晚上,雪停了,北风吹起雪粒,把窗玻璃打得当当乱颤.

黑老三原和张二蛋住在村庄下面,房子老得几乎看不到岁月.父亲是个羊倌,往人跟前一站,一股羊骚味便会缭绕许久.兄弟们长大后,大姐二姐出嫁,大哥也娶了老婆.那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女方对男方住房不怎么讲究.等到老二老三杨树一样拔起来,胡子嫩草一样袭上嘴唇和双腮,已经是八十年代中期向后了.周边村庄发现了铁矿,石英石也能变成钱,还有山上的木头,也能卖给煤矿,拿回人民币了.尤其是田地承包到户后,各家的都很尽心,争着抢着干活,也比在公社大队时候细心周致.不几年,家家余粮,乡里连续两年表彰万元户,张家村就有两户人家名列其中.

孩子要说对象,娶媳妇,没新房子,女方肯定不干.爹娘咬了咬稀拉拉的牙,弟兄三个齐上阵,再加上三个姐姐帮衬,叮叮当当几个月,新房子就盖起来了.可这只是万里长城第一步,有房子没有人愿意嫁也是白搭.这一年冬天,黑老三和二哥就搬着铺盖住在了新房里.每个晚上,在家里吃饭后兄弟俩就回新房睡觉,夜夜兄弟俩,俩单身,在同一张热炕上你看我我看你,看腻了就看崭新屋梁,听外面夜行人走近走远,夜枭的叫声出其不意.

这一夜,黑老三一觉醒来,窗外还是一片白,再加上月光,跟阴着的白昼差不多.懵懂着撒了一泡尿,上炕时候,才发现,二哥的被窝还是空的,像一个扭曲的布袋子.黑老三心想,这家伙又去哪儿打牌了,不挣几个钱,还爱.想到这里,黑老三觉得胸腔有气,翻了个身,抓起放在枕边的,点了一支.抽烟就睡不着.黑老三想,自己也二十大几了,二哥还没找到老婆,自己倒是有几个喜欢的,托人说媒,人家闺女到不说啥,爹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娘把嘴巴抿得针尖都插不进去.

黑老三叹息一声,在里面闹腾的老鼠戛然而止.又翻了几个身,黑老三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微弱日光从玻璃穿进来,他的被子上有几朵大牡丹,本来很鲜艳,被日光一照,却有点霉烂的味道.黑老三侧身一看,二哥被窝还是原样子,一点热气都没冒.心想,这家伙还没回,打牌打得这么上瘾!

第二天傍晚,太阳一落山,风就跟着过来了,在逐渐变硬的雪上搜刮树枝,呜呜的叫声响彻山野.和二哥一起在爹娘屋里吃了晚饭,只有吸溜和嚼咽声音.撂下碗筷,一前一后出门了.黑老三和二哥回到新房子里,二哥去房侧柴堆里抱了茅草烧炕,他则坐在炕边抽烟.烟雾充斥了整个房间,呛得哥俩一阵乱咳.过了一会儿,二哥说,你睡吧,我打牌去.黑老三说,到谁家?二哥低着头支吾了一下,说是张四炮家.老三嗯了一声.老二转身出门,顺手把门拉住.黑老三在火炕边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拉开被褥,一口气脱了个精光.

冬季是南太行乡村最闲时节,尤其临近年关,出外务工的人陆续返回,以往随处都是老头老娘儿们的村庄忽然多了声音清脆,穿着嘹亮的年轻人.只有少数在国营单位上班的人,不到腊月二十左右,是不会在村庄露面的.张四炮住在村子向西一端,和另外几个邻居挤在一起,新盖的砖房,门厅宽阔,又是村里第一个买彩电的人,每晚都聚集了不少大人小孩.张四炮有钱闲得慌,冬天夜又漫长,时常纠集些人打,输赢一次五毛一块不等.有时候一打就是一夜,输了的想翻本,期待时来运转;赢了的想乘胜追击,不浪费好手气.黑老三二哥是积极参与者,在村里有名挂号.爹娘劝他说,你现在还没娶媳妇,人一听说你好打牌,都不敢把闺女给你了!二哥说就是玩玩,没赌!

再一些日子,年味越来越浓,武安卖猪肉的、乡里来推销鞭炮的,还有骑着自行车兜售小孩衣服、葫芦、炒瓜子、花生、对联、小彩旗之类的,在马路上络绎不绝,叫声不断.每一看到,黑老三心里就有点发堵,尤其是那些穿戴鲜艳的新媳妇,咯咯笑,脆生生的,好像有一张小嘴,再加一口小牙,在心里啃.黑老三脸色暗淡,一声不吭走开.回到家里,坐在火堆前,闷着脑袋抽烟.爹娘心里明白,叹口气说,老三,不急,你二哥现在还没对象哎,他啥时候有了,你也就快了.老三不说话,有时候狠抽一口烟,还没吐出来,就把烟头扔进噼啪燃烧的火堆里.

腊月十五那天晚上,月亮明到了骨头里,照得老三有点心慌.原本躺下了,窗外接连过了几波人,听声音,好像是外地来的,亲戚领着串门.正要睡着了的时候,忽然一挂鞭炮从村子想起,声音喳喳地,在沟谷之间跌宕许多.老三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穿了一件羊皮大衣,也踩着干硬的路面,往张四炮家走.这时候,路上偶尔有些行人,提着烟酒串亲戚,小卖部异常热闹,一堆人围在火炉边,烟抽得像施放了烟雾弹.老三钻进去买了一盒,揣上,从马路一侧,下到张四炮家院子里.

电视声音很大,进门,一群孩子或坐或站,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张四炮和村里几个大小子在木床上斗地主.老三进门,几乎没惊动一个人.他走到张四炮几个背后,眼睛张了几张,没发现二哥.张四炮看到他,说,老三,稀客啊,快坐.老三笑了一下,说俺二哥没来?张四炮听了老三这句话,开始嬉笑的脸迅速绷了起来,圆眼睛转了几下,又看了看和他一起打牌的三个人,忽然哈哈笑.其中一个年岁较大的说,兄弟啊,你二哥才不来这儿呢!另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说,这地方,你二哥咋能看上呢?

老三懵了一下,想问,但觉得这几个人话很怪异,就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站在张四炮后面看他们打牌.电视里的孙悟空正在过火焰山,孩子们屏声静气,似乎被烙铁焊住眼睛一般.张四炮几个输输赢赢,抽得满地.十一点多,其中一个说,算了,不打了,光输,还不如回家睡觉.张四炮和另外两个说,再打会呗!那人神情沮丧,把手中甩在床上,说困得很.张四炮见对方去意已决,看了一下黑老三,呲着白牙说,老三你来打两把?老三扭捏了一下说,俺不大会.张四炮说,这个嘛,打一把就熟悉了,来来来!

出乎意料,老三第一次打牌,却把把好牌,横打竖打都是他赢.到两点多,已经把另外三人兜里的钱赢光了.张四炮首先撂挑子,说太晚了,眼皮子都相互咬了.另外两个也呼应.老三没说啥,揣了赢的钱,披上大衣,也回家.

黎明的夜最寂静,夜枭似乎也失声了.空空的马路上,只有老三一个人.冷风咬着他的脖子和脸颊.到家门口,正要推门而入,却发现锁子还在咬牙切齿.老三想,二哥不在四炮家打牌,能去哪儿呢,这时候还不回来?一边想,一边掏出钥匙,吱呀呀地开门、闩门,之后屋里屋外又是一片寂静.早上吃饭时候,二哥还没回来.爹娘也没问.吃完,老三又回到新房子,门上还是铁将军.老三心里又嘀咕一下.然后沿着马路溜达,这时候日光稍微热烈,有些积雪慢慢渗出了水,在路面和斜坡蔓延渗透.

春节刚过,暖风就吹来了.村人翻粪,扛着.头开始下地.爹娘说,去找活干吧,挣够了钱娶媳妇.二哥不吭声,老三说邻村的刘老二说去石子厂干,整一吨石头给三十五块钱,有人管放炮,自己就是撬出来,再用铁锤打成小块就行.他想去.娘嗯了一声,看了一眼老二.意思是兄弟俩一起去.老二翻了一下眼皮说,我再等等,邻村赵广成说去山西和顺砖厂干,领头的是他舅舅,正月二十几走.老三说,烧砖不是人干的,大热天在空地上王八晒盖子,得脱几层皮.老二说,石子厂危险,晒着总比没命强.

石子厂还在县里,离家不算远.老三和刘老二等一干人等背着行李卷,去石子厂上了工.厂子依托的是一家国营水泥厂,可经营不善,早就停产了.老三和刘老二等一干人就住在以前工人宿舍里.每天就是扛着锤头和钢钎,坐着拖拉机,到山上去撬石头.一个月后,大家都混得溜熟.有一次吃饭喝了点酒,和刘老二拉起家常.说到最后,刘老二涨红的脸凑到老三耳边说,老三,你要学你二哥的本事.老三哼说,他有个屁本事!刘老二说兄弟,你这就错了,白睡娘儿们,还能找到老婆,这算不算本事?再说,白睡了娘儿们还能把娘儿们的妹妹睡成自己老婆,谁有这本事?!

老三说,白睡娘儿们是本事,再睡出一个老婆,那更是本事.刘老二喝了一口酒,眼睛瞪大,看着老三的黑鼻梁说,这就对了,兄弟,所以你,你和我,都得向你二哥好好学习.老三也喝了一口酒,说,刘老二你别乱扯,我二哥我都不知道.你咋知道?刘老二笑笑,叼了一块蒜泥黄瓜,低声说,兄弟,要不是哥我今儿喝了点酒,还真不敢对你说.老三说,咱俩一起出去,平时关系又不赖,有啥话你就说.刘老二嘿嘿笑,眼角皱纹似乎也蹦出了火星.

几个月后,老三回村里,给了娘二千块钱,自己留几百块零花.二哥果真去了山西和顺,一直没回来过.晚上刚睡下,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在窗根儿持续不断地敲.老三看了二哥睡的地方,想起刘老二的话,心里一阵激越.接着想,刘老二说的是真的吗?二哥有了媳妇,我怎么不知道?按道理,爹娘早就说开了,脸上的皱纹也会拉开一些.老三摇摇头,翻了一个身.看到墙壁上过年时挂上的一张*画,那人好像是盖丽丽,忽然觉得那眼睛像铁钩子,从他眼睛进去,在身体内慢慢烧红,腾腾地燃着火.

第二天早上坐班车再去石子厂,刚上车,看到本村的堂嫂杨喜花.杨喜花长得不胖不瘦,两孩子娘了胸部还馒头一样镶嵌着,脸上虽然有些雀斑,但眼睛活泛,看人时候有些水珠子往外溅,雀斑之外的脸蛋很白,一双嘴唇虽没打唇膏,也红得跟鸡冠花片一般.老三正要开口招呼,杨喜花先开口,浅笑着对老三说,三儿这是去哪儿啊?老三心情紧张了一下说,去石子厂干活.杨喜花一屁股坐在老三旁边,又问,挣钱可以吧.老三说,就是个零花的,也不大行.

班车走村过镇,窗外是连绵山峦,有一段几乎在半崖上行驶,弯道极多.班车晃晃悠悠,甩来甩去的.杨喜花一起摇晃.胳膊撞到杨喜花身上时,老三忽觉得全身酥麻,忽然想抱住杨喜花.可是又不敢,心跳得跟牛皮鼓一般.杨喜花说,我一坐车就晕,让我到窗边去吧.老三没加思索说好.杨喜花起身,老三屁股往外挪.蹭到那一刻,老三忽然抬起手臂,要抱杨喜花的腰,又慌乱放下.杨喜花确实晕车,仰着脸靠在车座上一副死活不顾的样子,一会儿把头倒在老三肩上,一会儿又扭回去.老三乐得享受,下意识靠杨喜花紧些.到白塔镇,杨喜花下车,脚还没落地,就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这里距离老三所在的石子厂还有二十多里,没了杨喜花,又上来一个男的,肥大的屁股一坐下,车座就陷了下去.老三看了一眼那人,然后坐在杨喜花体温尚存的位置上闭眼假寐.老三想起刘老二所说的话.要是真的,二哥就是和杨喜花有私情,因为,他盘算好多次,村里年轻媳妇也只有杨喜花还有三个妹妹,二妹也到了婚娶年龄,而且长期在大姐家住.大姐夫在煤矿当工人,几个月不回一趟.杨喜花二妹老三也见过,长得柳叶眉,白脸蛋,眼睛左顾右盼,蜻蜓落进去都得沉底,再加上一双红嘴和一口白牙,笑起来能让石头变成废渣.

夏天在女子们越来越低的胸口和越来越高的大腿上流着汗、闪着光扭捏过去了,深秋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到腊月,山上就冷得不能住了.和刘老二等人找老板结算工钱时,老板说,先扣你们一千块钱,明年再来,不来,一千就没了.几个人说都给俺们吧,老婆孩子还指着这钱过年呢.老板眼睛斜了一下,看着刘老二嘴角的两撇胡子,沉哑说,你们几个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其他工资也押这儿吧.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老三说,扣一千就一千,反正这干活挺好的,我明年还来.其他人听了,诺诺说,就是就是,明年俺也还来这儿干!

老三一伙儿背着铺盖,先没回家,去了一趟县里,买了冬天衣服,又在饭馆吃了一顿水煎包,喝了一瓶白酒,这才搭上回家的班车.一上车,老三看到了二哥.他涨红着一张黑脸,笑着上去打招呼.二哥反应却很冷淡,只是嗯了一声.老三再看,二哥旁边坐着杨喜花二妹杨喜云,俩人挨得很紧密,时不时说话,完全把老三当成了无关人.老三和刘老二坐在一起,刘老二也喝多了,头靠在座背上,张着大嘴巴呼呼睡着了.老三点烟,狠狠抽了一口,心想,他妈的,看起来是真的!可气的是,亲二哥,这么大事也不给我说!

等到醒来,已经到村里了,老三从车顶取了行李,扛起来正要往家走.二哥喊说,老三送回去再回来帮忙拿东西啊.老三回身看,二哥和杨喜云并肩站在空地上.杨喜云笑意盈盈地,脸庞飞着两坨迟开的桃花.老三嗯了一声,转身回家.打开门,狠狠地把行李扔在炕上,说了声毬,啥玩意.又坐在门槛上点了一根烟,抽了半截,才慢吞吞地向下车的地方走.几天后,虽没下雪,但风把村庄吹得干冷干冷,尘土格外多.二哥和杨喜云办了婚事后,住在了另一间新房子里.老三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二哥新婚那晚,老三在炕上翻出了一个大坑,心里好像堵了一团破棉絮,掏不出,也拿不掉.第二天一大早去爹娘屋里吃饭时,等了好久不见二哥二嫂,娘说老三你去叫叫吧.老三原面朝外坐在凳子上,听娘说了后,哼一声,扭着屁股把脸挪到屋里.娘心里明白,叹息一声说,三儿,不着急,二哥的事情办了,你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南太行乡村一切都是安静的,在冬天,那里是风的世界,是上山打柴人坎坎的伐木声和孩子们的嬉闹声,剩下的是猪猡鸡鸭闲的没事乱哼叫.有一些晚上,老三就是去张四炮家打,打牌不是目的,他讨厌一个人睡冷炕,只觉得一个人的炕上充满死寂,而不是人的生机,即使把炕烧红,也还是四处漏风.过了些日子,张四炮去煤矿结算拉木头的钱款,可能麻烦些,好些天没回来.老三晚上没处去,看电视也没劲,自己抽烟喝闷酒心里更烦.

是下午,黑夜正要锅底一样扣下来的时候,老三听到二哥家很热闹,一群人说话,女声尤其嘹亮.心里越加烦躁,想抽烟,抓起来,却是空盒子.就锁了门,去小卖部.正走到二哥院子里,一个人撩开帘子出来了,虽然没有灯光,可他看到一个女子,面孔白得像是移动的一盆雪,身子略胖,但走起来路上也甩胯摆臀,让人心生旖旎.老三知道,这就是二哥的三小姨子,叫杨梦云,上过初中,没考上高中,这两年一直在白塔镇一家饭店当服务员.

杨梦云打着手电走过来,看前面有个人,举着电筒晃了晃,看是老三,笑说,老三你在这儿干啥呢.老三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说去小卖部.杨梦云没再说话,慢慢地往老三身边走过.老三也向前走了一段,看着杨梦云进了她大姐,也是他堂哥的院子.老三到小卖部买了两包烟,付钱出来,就要到家了,忽然又折转头,回到马路上.这时候,风在柏油路上稀汤寡水地吹,路边的房顶和树杈微微摇晃.老三向前走了一会儿,大脚丫在路上接连拍出比他自己还单调的回声.走到村外面,他又往回走.一根接一根的在寒冷的冬夜,像是一双游移不定的眼睛,把村庄烧得心神不安.

灯笼挂起来了,南太行村庄只有这时节才显得热闹,充满普遍的喜气.不管是在外面做什么,只要爹娘还在,人都回来了.后半夜,张家庄忽然一阵喧闹,刚刚睡下的人们先是举着耳朵听,辨别一下方向.再起来开门站在院子里顺着声音来源张望.是杨喜花家出事了,一座老房子燃起大火.一群人大呼小叫,拿着水桶铁锨扑火.忙活到黎明,老房子顶塌了,梁檩椽都成了黑木头,存放的家什也都变成了散发着热气的灰烬.

大年初五,老三被派出所带走了.几天后又回来了.杨喜花看到老三,破着嗓子骂他祖宗十八代.二嫂杨喜云也不看他二哥面子,逮着老三骂了个狗血喷头.老三不还嘴,就说,你们都骂错人了.有本事找到真放火的!再气急,就说,自己没本事,到我这里乱发威风,算个啥毬!杨喜欢和杨喜云姐妹俩不听,就是骂老三.老三被骂的多了,就躲着她们走.没过元宵节,老三就又背着铺盖,到石子厂打工去了.

杨喜花房子被纵火的事不了了之.知情人说,杨喜欢就怀疑是老三干的,对谁都言辞凿凿.可派出所把老三在电杆上铐了七天,让他老实交待,老三说,他没干那事,一个村子,又是堂哥家,还粘连着亲戚,打死他也不会干那种缺德事.还有人私下说,有一段时间,老三晚上一直去杨喜花家,东拉西扯的,都十二点了,还磨蹭着不回家.几次后,杨喜花好像很烦,但拿老三没辙儿.与杨喜花住邻居的张四炮压着嗓子对人说,老三这几年干活挣的钱,恐怕都流到了杨喜花的炕席下.

人们哈哈笑.

老三这一次到石子厂,打了半年工没回家.杨喜花说,那贼怕了,连家都不敢回.杨喜云也说,老三小时候就是个三只手,啥坏事都能做出来.俺姐姐房子不是他烧的,我杨字倒着写!

在石子厂,刘老二和老三喝酒时,说那事很蹊跷,到底是谁干的.我相信你老三不会干那事儿,不是爷们儿.老三笑笑说,谁干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干谁的.刘老二小眼睛转了几下,捋了捋嘴边小胡子,点了点说,嗯,兄弟,这句话你说的太水平.来,咱兄弟俩干一个!

等老三再次在村庄出现,是和刘老二各自扛了行李卷,一头汗水地回到家,已经是初秋了.村庄到处都是茅草树木和庄稼,麻雀贴地飞,黄鹂凌空越.在家里待了几天,老三也不帮爹娘下地干活,也不去谁家走动,一个人闷着,饿了煮方便面吃,渴了在院子里摘苹果啃.娘说,三儿,心里有事儿啊.老三头也不抬说,没事儿.娘说,俺托你姑姑给你说媳妇唻.老三眼睛也不眨,嗯一声,起身就出门了.

玉米抽穗时候,老三又走了,还是和刘老二,说去附近一个石英矿干活.老三会装置,老板就让他专职放炮,体力上轻松,拿的钱还比在井下抡镐头的人多一倍.半个多月后,玉米穗子长成,缨子变枯.连续一个多月不下雨,玉米,豆子,花生,谷子都快被拔根了.村人合伙买了水泵,从河沟往地里抽水浇地.杨喜云和老三二哥正在忙活着拉水管子,刘老二骑着摩托车,上气不接下气跑着喊:快去石英矿,老三出事了!

老三确实出事了,点着炮没出矿洞,就炸了,人四分五裂,挂在树杈上.矿上组织人寻找,只寻到一条腿,还只是大腿.老三爹娘听说了,当场瘫倒在地.杨喜云和他二哥跑到矿上,二话不说,坐在地上就大哭,说可怜的老三啊,你还没娶媳妇,你还有老娘,你咋这么狠心,就这样走了唉.到下午,杨喜花也赶到了矿上,劝二妹不要哭了.二妹站在矿主新买的棺材前,睁着一双杏眼,看自己男人和矿主在一边树荫下争吵.

天仍旧不下雨,老三却回来了,半截腿和一些零散皮肉躺在棺材里,棺材没进村,放在离村三里地一座桥边.几天过去了,还没入土,一个月后,还在那里放着.村人不敢从那儿走,一个是害怕,比害怕还叫人难受的,是腐烂的味道.那味道乘着一整天的烈日和傍晚的微风,向村庄扩散.

二个月后的一天,老三大哥二哥叫人帮忙,把老三入土为安.爹躺在土炕上眼泪鼻涕地对老大老二说,去屋里看看三儿还有些啥,一块装进去,都给他带去吧.娘说,这事儿还是俺去吧.娘说完,就缓慢出了房间,扶着墙,到老三房子里去,好久,抱出一大摞各式各样的衣服来,递给老大,老大转递给老二.老二向后看看,没人,就自个放在了准备拉老三棺材的拖拉机上.晚上,娘用手捅了捅似睡不睡的丈夫,说,他爹,你看这个是金子的吧?爹哼呀着翻过身,打手电看了看,又咬了咬,说是金戒指吧.娘说,这三儿,活着时候连个媳妇都没订下,买这个给谁哪?

爹哼哼着不吭声,娘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黑墙也睡去了.

责任编辑李小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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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祖先居住的地方(散文) 一再次回到阔别已久的村庄,是因为族里一个奶奶去世了,妈妈下了死命令,要我们兄妹几个必须回去奔丧,因为我们都是她一手带大的 说起这个奶奶,其实她并不是我们普米人,据说她来自遥远的叽都一一当然现在看起来并.

2、 倾空一生积蓄(散文) 1上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夏天有些闷热,我去打密河大桥工地打工前,父亲就请人在家做棺材了 做棺材的木料是前些年我刚进县城读高中时就备下的,不到六十的父亲似乎早就期待着这一天了 凑了一笔钱把我送进大学后,他.

3、 从黑石关到砖砦(散文) 作者简介鲁枢元,生于河南开封,毕业于河南大学中文系 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苏州大学生态批评研究中心主任,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论著创作心理研究超越语言……在学界引起强.

4、 梦回萧关(散文) 初冬周末的一个下午,几位朋友相邀去瓦亭古城,一呼即成 驾车从固原市区出发,一路顺清水河谷向南,经二十里铺,翻越开城梁,进入泾河流域 沿河绕过青石嘴,只见河谷逐渐变窄,山势渐次陡峭险峻,此地名曰牛营子,.

5、 或欢愉,或绝望(散文) 天际处的那抹红色出现又暗下去,忽然有风吹来,她的心里倏然一惊,难道即将消失的太阳把凉意送过来吗她的全身冷下去,不能动弹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她想多了,这不过是头顶的风口吹出来的风,她迅速地伸手把它关上,.

6、 我在读书(散文) 去鲁迅文学院学习不久,周末同学们相约去书店淘书 第一次,我们去的是清华园附近著名的万圣书园 万圣书园旁边的超市地下一层还有一家书店,万圣书园的对面则是豆瓣书店 进入万圣书园后,“我扑在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