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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飞的东西函授毕业论文范文 与会飞的东西(短篇)有关论文范文例文

分类:论文范文 原创主题:会飞的东西论文 发表时间: 2024-03-31

会飞的东西(短篇),该文是会飞的东西毕业论文提纲范文跟短篇和东西类毕业论文格式范文.

过几天就是父母金婚大喜,母亲忽然打电话给我,说要跟父亲离婚.

我以为他俩又吵架了,没当回事,说:“妈,你们俩要离婚我都听了几百回了……”

母亲急了,喊了一声:“儿子你听着,这回是真的!”

这节骨眼上还来真的?我有点哭笑不得,嘴里抱怨母亲,“您老要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啊?过完金婚办离婚!”

母亲以为我在讽刺她,勃然大怒,“你还觉得好笑?你和你爸都穿一条裤子,你们一起骗我.”

老太太把火撒我头上了,我赶紧申辩:“妈,你可别怨枉我,打死我我也不敢骗你,我爸他——”

“你爸他是个坏人!叛徒!特务!”

这不是“”中父亲的罪名吗?母亲气糊涂了,又翻出“”大批判的帽子来给他扣上.他们这代人的思维是不是都免不了这个?

但母亲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心里一沉,我听出她话里的沉痛,“我跟你爸同床共枕几十年,却不知道身边睡的是个卧底.”

卧底?父亲什么时候参加过秘密工作?他这辈子无论跟还是国安系统,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啊.“哼!”母亲一声冷笑,说,“他是专告我的密,这个老奸细,都快进棺材了还不放过我,我这辈子都叫他给毁了!”

母亲说出这一句话,像是触动了往事,停顿片刻,突然在电话里哭了出来.

有关母亲与父亲的这段往事,我是知道的.母亲曾跟我念叨过无数次,她与父亲吵架动了气,也会拿这个来说事儿.在母亲眼里,这是父亲亏欠她的经典桥段,她人生的影片需要回放时跨不过去的痛点.

我的父亲和母亲出身都不太好,却赶上了凡事都论出身的年代.父亲人聪慧,老实,不擅言辞,他把心里的灵秀都用在笔尖上,平常爱写写散文书评什么的,他就是凭这点小文艺赢得母亲的芳心,年纪轻轻当上文化馆副馆长.运动一来,他这样的芝麻绿豆官也免不了打成“走资派”,下放到干校劳动.

母亲也在干校劳动,她头上的帽子比父亲还要大,沉,父亲是“走资派”、“坏分子”,母亲则是“现行反革命”.因为她得罪过进驻单位的“工宣队”领导,给抓了辫子,说她诽谤文化大革命,又查出她有海外关系,罪加一等,在干校里属于重点批斗改造对象.

不过,母亲生性开朗,她那时才三十出头,年轻漂亮,不甘心当一辈子的“反革命”分子,劳动改造积极主动,最苦最累的活抢着干,硬是在干校里评上了先进.干校的张书记是部队转业回来的干部,喜欢部队作风,他欣赏母亲快人快语的爽快劲儿,还有劳改的热情,隔三岔五找母亲谈话,鼓励她彻底脱胎换骨.“你身上有一股向上的气质,像我在部队看到的文艺女兵.”张书记严肃地点点头,又断然地摇摇头说,“可惜这里的知识分子没这些东西.”

我见过母亲干校劳动拍的照片,虽然穿的是普通衣服,但母亲的神情确实称得上英姿飒爽,如果肩上扛的不是铁锹而是,她完全配得上那首《为女民兵题照》的名诗.那时母亲的脸上是有光彩的,眼睛明亮清澈,迎着阳光站立时洋溢,这也许就是张书记说的母亲身上向上的气质吧.

干校农场地处江边,有一道高高的堤坝,春天野花盛开.张书记有几次找母亲谈话,走着走着就走到堤坝上.母亲不像别的女子那样被满坡的野花迷了眼,她会沿着堤坝一直走过去,对着江面迎风而立,母亲说她喜欢风吹在脸上、吹起头发和衣襟的感觉.母亲学过舞蹈,腰杆笔挺,步履轻盈,富有韵律.张书记看着母亲在堤坝上像跳舞一般优美的身姿,对母亲说了句话,他说:“你心里面有个东西在飞.”母亲吃了一惊,避开张书记的目光,垂下头说:“我还要继续劳动改造.”张书记似乎没听见母亲的表态,他仍旧看着母亲,像是自问自答,说:“嗯,我知道那是什么!”

正是黄昏落日时分,霞光似火,映红了半边天,母亲与张书记站在江堤上的剪影恍如电影里的镜头,也许这个场景太美了,有人看见后忍不住告诉同伴,同伴又告诉另一个同伴,结果越传越多,传言的版本也各不相同.有人说看到张书记拉住母亲的手了,也有人说张书记与母亲是拥抱在一起的,还有人说母亲的舞跳得真好,她在张书记面前展现了一个完美无比的大劈叉,比得上《红色娘子军》里的吴清华……这些传言都是背着父亲的,没有一个人敢跟父亲去提,但鬼使神差地,所有的版本父亲后来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一个也不相信.

这次谈话后不久,好运降临到母亲头上,她被告知经过劳动改造,可以摘掉“现行反革命”帽子,回原单位恢复工作.母亲喜极而泣,迫不及待把这喜讯告诉父亲.她以为父亲会替她高兴,却不料,她的喜讯对父亲是当头一棒,称之为重大灾难也不为过.面对这个结果,传言的不同版本之间的真实性突然变得无足轻重,父亲明白,真相只有一个,就是眼前的现实.

父亲可能气疯了,他写了封揭发材料,检举母亲的反革命言论.那些话都是以前夫妻俩在枕头边说的,属私密性质,不为外人道也.比如,母亲看到一个反革命案例,有个农民从商店里请了尊雕像,回家路途比较遥远,农民贪图省力,往雕像脖子上拴了根草绳,晃晃悠悠拎着回家.路上遭人告发,说他要吊死,结果判了无期徒刑.母亲对父亲发感慨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咱们家这尊像,我每天擦灰搞卫生都提心吊胆,万一摔坏了那可不得了.母亲叮嘱父亲,报纸上的照片,不小心弄脏了或搞破损了,悄悄处理掉,最好撕碎烧成灰,千万不能丢垃圾桶,那会让人查出蛛丝马迹的.母亲的出发点是要小心,但这话一旦公开出来,就变成母亲心里有鬼,够得上对的大不敬了.再比如母亲还议论过与林彪,她说接见外宾的场合不够端庄;林彪脸上有阴气,不吉利,他当接班人不合适.

可想而知,父亲的揭发有多致命.母亲当即给关起来审查,先是追查母亲有无反革命同伙,再接着追查母亲的历史问题,罪名越查越严重,一度,上面准备把母亲当作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毙.也是母亲命大,“九一三”事件爆发,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母亲的案子搁了下来.或许因为她说过林彪的坏话,她在狱中关了一年后放出来,继续回干校劳改.

简直是死里逃生,母亲说什么也要跟父亲离婚,这时候母亲与父亲的处境调了个个儿,父亲已离开干校回文化馆上班了.父亲又给组织上写信,这次他揭发的是母亲的资产阶级思想,母亲闹离婚是恨恶他这个帮助她接受改造的丈夫,给干校的政治思想工作成果抹黑.干校新来的书记对路线斗争特别敏感,他在母亲的离婚报告里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那就是母亲想利用离婚来对坚持真理的父亲实施打击报复.新书记于是嫉恶如仇地批了行字: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不许搞反攻倒算!

新书记的批示定了离婚案的调子,母亲给吓住了,再也不敢跟父亲闹,而父亲反而得到一种权利,就是由他来帮助母亲思想改造.后来母亲跟我提起这段日子,痛心疾首,说:“你爸这人有多歹毒,他写的整我的黑材料,足足有一箩筐!”

我买了张当天赶回老家.推开门,房间里倒挺安静,母亲和父亲各自坐在客厅与书房,一个在看书,另一个也在看书,两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我当然习惯了他俩的冷战作风,有时候他们可以一个星期彼此不说话,实在迫不得已,便把我当作传声筒,说给我听,再由我来告诉另一方有什么事情.可以说,我是在冷战中长大的一代,因此对冷战深恶痛绝.

我叫了声爸妈,拿出两份礼物,那是我为他们金婚大喜的中式礼服,我故意不说离婚的事,把两件礼服拎起来给他们过目,“礼服都做好了,我早付的钱,不拿回来也不行.爸妈你们穿上试试?”

母亲一把夺过礼服,操起剪刀就铰,“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母亲果然气得脸都白了.我忙抱住母亲,说:“妈,我不是故意气你,五十年都过来了,你又何必呢?”

“五十年都过来了,可我就是过不了眼下这五分钟了!”母亲说.

我不能同意母亲这样决绝,“为什么?”

“为什么?”母亲说,“你去问你爸吧,你听听他干的好事!”

我进到父亲书房,关上门,在他面前坐下.我说:“爸,你也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干这些!”

父亲摇头,叹气,说:“你不懂,你妈这样下去很危险的.”

“她有什么危险?”我问.

“广场舞你知道吧?”父亲说,“你妈迷上广场舞了.”

我大惑不解,“这没啥不好啊,老年人跳广场舞有益身体健康,爸,你也应该跟妈一块去跳.”

“你胡说什么?”父亲跳起来,“你妈去跳广场舞是另有目的的,她是去追求她的自由,她心里面那个会飞的东西.”

这句话听上去好熟悉.我想起来了,是当年干校欣赏母亲的那个张书记说的.显然父亲说这话是有含意的,他也知道母亲跟我说过以前的事情.果然,父亲马上提到了张书记,据他说,张书记老伴过世,前不久住到儿子家里,与母亲偶然相遇.母亲说起自己腿脚不便,张书记建议她去跳广场舞.母亲一跳上瘾,两人天天到跳广场舞的地方见面,打得火热.

父亲觉得这样下去母亲会犯生活作风错误的,他多次提醒母亲注意,母亲反而说父亲是小鸡肚肠,心胸狭隘,不像个男子汉.父亲各种努力无效,无奈之下,给组织上写信,揭发张书记与母亲的暧昧关系.

我很吃惊,问父亲:“你们退休都十来年了,哪还有组织?”

“怎么没有组织?我们有退休干部支部,每月都过组织生活的.”父亲说.

虽然父亲和母亲不在同一个单位,但属同一个系统.难怪啊,这个退休支部还是可以管到他们的.

我对父亲的做法相当生气,我说:“这是你跟我妈的家事,你不能一闹就闹到组织上去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道理文盲都懂,你还是知识分子.”

“是,是,我下贱,我无耻,我不像个男人.”父亲自怨自艾,他摸着白花花的头发,眼里突然溢出泪水.

这太突然了,我没料到父亲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一时呆在那里.

父亲说:“可你替我想想,除了这条路,我还有别的办法吗?结婚五十年,你妈何曾听过我一句话?”

我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你的意思,你向组织上反映她就听了?”

父亲没有回答,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沉默半晌,憋出一句:“我们这代人习惯了,倚靠组织.”

“当年打倒你,批斗你,说你是走资派、坏分子,还有叛徒、特务,也是组织.”我嘲笑他.

父亲的“叛徒”、“特务”罪名特别荒唐,他写过几篇外国文学作品的书评,参与接待过一个苏联作家,一起吃了顿饭,仅此而已.

“你不能这样说话,是人都会犯错误,组织也是由人组成的.”父亲反驳说,他的思维忽然变得犀利了,“现在的人就没错误吗?我告诉你,连科学都靠不住,今天是真理,明天就推翻了.”

我居然觉得有点说不过父亲,有力使不上,好像哪儿岔开了.父亲浑浊的眼珠子忽然亮了一亮,他说:“你不知道,其实你妈最听组织的话了.”

一定是有什么神奇的回忆刺激了父亲的大脑皮层,他兴奋起来,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他平生第一次跟我说了这么多.

父亲说:“你妈性子倔,主观性强,凡事都要依着自己,还得理不饶人.她被我坐了一年牢,差点被毙,恨死了我,非得跟我闹离婚.后来是干校新来的书记硬给压下来,但压是压下了,你妈心里不服啊,她对我那个态度,真叫恶劣.我跟你妈说句话都难,那怎么办呢?新书记不是叫我帮助她吗?我也是无计可施,就又给组织上写信,反映她的问题.

“你妈肯定跟你说过了,我整了她的黑材料,足足有一箩筐.这不夸张,是有一箩筐.我请组织上批评教育她,首先端正思想,改变态度.这信还真管用,新书记专门找你妈谈话,要她尊重我,说这是政治立场问题.你妈下一次见到我,再也不敢拿白眼瞪我,说话口气也温和多了.”

“你有没有再揭发我妈的反革命言论?”我问他.

父亲马上说:“这个没有,真的没有.我也没想到当初说的那些事儿差点要她的命,再借给我十个豹子胆我都不敢了.我跟组织上汇报的是些小事情,你妈的小资产阶级生活作风,你知道你妈这个人清高得很,这跟她的出身有关系,她祖上中过举人,也算名门望族,她骨子里是瞧不起平头百姓的,也瞧不起我,我要她深挖这个根.”

“那我妈她改了吗?”我忍不住想刺一下父亲.

“改啊,怎么没改!”父亲兴冲冲说,“你妈那以后就不敢在我面前骄傲了,她对我客客气气的,有段时间,我们可以说是相敬如宾.”

“还举案齐眉呢!”我恶心父亲,恨不得败一败他的兴,“我妈心里没少骂你吧?”

“什么叫改造?改造就是一点一点慢慢来,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父亲说,“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妈连生活习惯和性格脾气都开始改进了.比如说她本来挺爱臭美,手又巧,喜欢自己改衣服裤子,这儿收一收腰,那儿提一提裤脚,穿在她身上特别苗条好看,所以就是劳动服,你妈身上和别人身上是不一样的,不知情的男人搞不清楚哪儿不一样,反正心里会咯噔一下,很容易的.我相信张书记就是个明摆的例子.我给你妈提意见,她不听.我给组织上写信,指出她这种打扮是受了电影里女特务的影响.组织上找你妈谈话,说有人反映你爱慕资产阶级生活作风,你妈说没有啊,我跟大家一样朴素.组织上这位同志当场指出来,你这身穿着动过手脚的,瞧这掐腰儿,这线条,这纽扣的位置,还有这小裤脚——”

父亲说到这儿笑起来,露出干瘪的牙床,“嘿嘿,不就是从电影里国民党女特务那儿学的吗?妖里妖气的,哈哈哈.”

这会儿连我也能想象到母亲当时的表情了.

父亲自顾自笑了一阵,继续说:“你妈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不知道亮到这种程度,连一根针脚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妈再也不敢在这上面下功夫了,她到现在穿着都挺朴素.”

够了,我再也不想听下去了,世界上还有我爸这种人,把夫妻关系拿到别人面前展览不说,竟然用的手段来改造我妈,那一箩筐的黑材料,全是修理我妈的刀子斧子吧?这儿砍一刀,那儿削一块,这样下去,我妈还能不体无完肤面目全非吗?

我的情感和理智,就是在这一刻站到了我妈那边,我跟父亲说:“本来我还想劝和的,现在不了,现在我支持我妈跟你离婚.”

话虽这么说,我对父亲告诉我的,母亲与张书记的暧昧关系还是心存疑虑,如果父亲说的没错,我支持母亲离了婚,那她要是想跟张书记结婚,我该怎么办?虽然我同情母亲,可她七十多岁当新娘,我仍然觉得难堪.

我决定先了解一下情况,母亲与张书记到底走得有多近.第二天一早,我跟父亲说出去散步,悄悄来到母亲跳广场舞的地方.大老远就听见录音机播放的音乐,不是舞曲,而是一首老歌,《北京的金山上》,旋律欢快热烈,尤其是中间的那句“巴扎嘿”,富有节奏感,非常适合舞蹈的表演.因此我看到好几十个跳广场舞的老头老太,都晃着白花花的脑袋在忘情地甩手甩脚,“巴扎嘿、巴扎嘿”.最前面那个领舞的,动作特别漂亮,她的身体像有磁力一般,吸引着众人,她往东,大家往东,她往西,大家往西.我定睛细看,这不是我母亲吗?

母亲跟我在家里见到的全然不同,她已换了一个人,一点都不显老,反而青春焕发.跳完了《北京的金山上》,歌曲自动换到下一首《南泥湾》,接着是《我爱北京天安门》、《浏阳河》、《红梅赞》,无一例外都是“”年代流行的革命歌曲.我仔细观察,发现母亲带领的舞步里有一点点忠字舞的风格,也许母亲当年所学舞蹈的遗风所及,母亲不知不觉保留了下来.

那么那个张书记呢?他在哪儿?其实不用在人群里找,我已经看到他了.他醒目地矗立在母亲身后,处于母亲与学跳广场舞的人群之间,看上去母亲像是老师,他则像个班长,带领众人呼应着母亲的一举一动.

不愧是军人出身,他长得高大魁梧,但他的身体极不协调,整个人往右偏斜着,关节像锈掉的零部件,做出来的动作生硬笨拙,这导致他总是比别人慢半拍.由于他所处的突兀的位置,他的半拉子广场舞就显得特别滑稽.

我差点笑出来,但出于好奇,我还是仔细观察他.我发现他跳得极其认真,甚至称得上虔诚.他的目光牢牢固定在母亲身上,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母亲的肢体所传达出的语言,仿佛那是军令.因着这份认真,他比别人跳得辛苦多了,气喘吁吁,花白的头发上全是汗珠.

终于跳完了,母亲被几个中年妇女拉到一边,大约是请教什么问题.人群陆续散去,张书记没走,他掏出一堆光碟,蹲在录音机旁摆开了小摊.我上去一看究竟,发现这些光碟都是自己刻录的,插在塑料封套里,封皮上用美工笔写着几个字:红歌经典.

“多少钱?”我拿起一张,随口问他.

“不要……钱.”他说话有点口吃.

我吃了一惊,他应该不认识我,为什么不要钱?

“我……我送你,你来跳……广场……舞.”他说.

我明白了,他是用免费光碟来拉生意.但学广场舞应该是不要钱的.

难道他是为了母亲?

回家的路上,我犹豫着要不要问母亲.母亲却忽然说话了,“原来你也信你爸告的密.”

母亲真是火眼金睛,早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我讪笑着替自己辩解,“怎么会呢?不过他真的好喜欢你——”迟疑片刻,我还是觉得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为好,要捅也由母亲自己来捅吧,于是就补上一个词——“跳舞.”话说得疙里疙瘩的,听上去的意思还是明白,张书记他喜欢母亲跳舞,而不是喜欢母亲.

“好吧,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母亲说,“他以前在部队里有个恋人,是文艺女兵,跳舞蹈的.后来那个女兵让一个大首长相中了,做了首长的儿媳.”

我感觉自己给震了一下,停住脚步.

母亲也停住了,她没看我,抬头看天,“那是他的初恋.”

天空有一只鸟飞过.难怪他能理解,心里会飞的东西,“我知道那是什么.”当年他这样对母亲说.

母亲的表情依然淡淡的,“去年他摔了一跤,中风了.”

哦,这就对了,他的身体是斜的,说话口吃.我的眼前浮现出他虔诚地看着母亲,吃力然而一丝不苟模仿母亲动作的情景.莫非母亲是想暗示我,张书记与她的关系不过就是广场舞?

我不由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替父亲难过,他其实是个可怜人,他自以为掌握了母亲的所有秘密,到头来根本就不了解母亲.

“妈,对不起,我想替爸跟你道声歉,请你原谅他.他是很蠢,可他实在是害怕失去你.”

这是父亲亲口跟我说的,他为什么写第一封信,把母亲往火坑里推,他就是害怕失去母亲.一旦摘去“现行反革命”帽子,母亲的地位将远远高过父亲,再加上母亲的漂亮能干,她会把父亲越甩越远.“你知道一个溺水的人的心理吗?他会抓住能够抓住的那个东西,到死不放手.”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闪烁,并无一丝一毫羞耻之感.我说:“这是你的自私.”父亲想了想,承认了,“是自私,但这是爱的自私.”

父亲说他爱母亲爱得发疯,他无法想象没有母亲的生活,而且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母亲好.“你想想,你妈当初要是跟我离婚,去跟张书记好,她会幸福吗?不说别的,光是张书记满嘴的大葱味她就受不了.有一次我吃了几口大蒜,你妈都不让我上床.那日子怎么过啊?”

父亲与母亲的日子最终还是过下来了,我曾经设想,是不是听了父亲的解释,母亲的心软了?

父亲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嘿嘿笑起来,笑得古怪而意味深长.“你妈不是骂我老奸细吗?我是害过她,可我也救过她的命,你相信吗?”

据父亲说,母亲有说梦话的习惯,她在单位受人欺负,夜里做噩梦,会不由自主念叨甚至痛骂那人的名字.父亲常被母亲半夜吓醒过来,他赶紧推搡母亲,母亲却一脸茫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梦里说过什么.试过几次之后,父亲想了个办法,他再也不去叫醒母亲,而是把母亲的梦呓记录下来,第二天等母亲起床后拿给她看.母亲吓得一个哆嗦,当场把父亲记的本子掉在了地上.

但这法子真的管用,母亲相当长一段时间再也没说梦话,否则,在狱中的那一年,她就是一句错话不说,她的梦也会出卖她的.

出狱后母亲与父亲闹离婚,闹得神经高度紧张,老毛病又犯了,半夜从梦中喊出声来,要杀了父亲.父亲照样把这些话记下来,向组织上汇报.组织上以为要出人命,召开批斗会狠狠教训了母亲一顿,弄得母亲不敢睡觉,整夜战战兢兢睁着眼,一直到连梦都不再出现,母亲危险的梦呓终于彻底摧毁,跟着一同摧毁的还有母亲的睡眠.

而与母亲同在干校劳改的一个女反革命分子,因为睡梦里喊了声极其反动的口号,叫人告发了,正撞上“批林批孔”运动,从严惩处,立即决.从这个角度说,父亲的确救过母亲一命的.

大约母亲回想起来也心有余悸,此后她默认了与父亲保持夫妻关系.我的理解是,这是不是意味着母亲已经接受了父亲出于爱与恐惧对她的伤害?

我需要母亲给父亲一个明确答案.

这就够了.然后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这个世界没有谁规定过,过了金婚就不可以离婚.

于是我挽住母亲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妈,对不起,我想替爸跟你道声歉,请你原谅他.他是很蠢,可他实在是害怕失去你.”

我急切地看着母亲,期待她回答.不经意间,心忽然怦怦跳起来,仿佛这心跳的后面藏着一个秘密——母亲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也是我需要的答案.

那还是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也就是父亲和母亲双双进干校之前,事实上已经有事情发生了——他们俩悄悄商量着要离婚.那时他们感情很好,相亲相爱,之所以离婚主要是为了我.我在前面说过,他们两人出身不好,直接影响到我,我在学校是狗崽子,尽管我只有七岁,也像大人那样打入另册,红领巾都轮不上戴.记得有一天我从学校哭着跑回家,脸上画满了叉叉.班里一个同学丢了钢笔,怀疑有人偷了,又找不到嫌疑犯,老师不准大家回家,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最后同学们一致公认是我偷的.他们说谁叫你是狗崽子,不是你偷的还能有谁?他们把我*在地拳打脚踢,打完后拉到台上批斗,每个同学上来拿钢笔在我脸上画叉叉,画一个叉叉警告我一句:“看你还偷东西,这是记号!”

我哭着不肯去上学,父亲和母亲也哭了.他们从我脸上的叉叉看到了我的将来,这是他们最受不了的.终于,他们想出了办法,就是离婚,相比之下父亲的成分要好于母亲,他们决定我跟父亲.

那天晚上,我睡在床上,偷偷看着他们抱头而泣,他们彼此发誓说,这是假离婚,一旦形势好转,他们就复婚.我在被窝里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那一刻,我相信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第二天,我写了封揭发信,夹在我的作业本里交给老师.我揭发了我父母的假离婚,我说,他们干的事都是假的,欺骗组织和革命群众,我们绝不答应!

组织和革命群众果然都不答应,我父母的假离婚揭穿了,也泡汤了.但他俩始终不知道是我写的揭发信,我也不知道老师是如何把我的信交到父母单位,反正那时候大家的警惕性和积极性都挺高的.

后来看到父母真的闹离婚,我心里很纠结,我会反问自己,要是我当年不揭穿他们,他们是不是早就分手了?也因此,就没有后来的这些是是非非了?

谁知道呢.

包括此刻我等待的母亲的答案.谁知道呢?

(责任编辑:丁小宁)

小结,上文是适合短篇和东西论文写作的大学硕士及关于会飞的东西本科毕业论文,相关会飞的东西开题报告范文和学术职称论文参考文献.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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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父亲在自己的夜晚(短篇) 一动手前,父亲又拉紧一下窗帘,窗外静下来,只有沙沙贴着地面的小风 父亲从桌底下拖出个工具袋,将工具一件件摆出来钳子、各种型号的螺丝刀、剪子、扳手……然后是,一个用来装零件的.

5、 水果摊故事(短篇) 一老高从不在我的街道英雄名册里,他太……不英雄了 三伏天,下雪天,路上连只野狗都不见,老高照样支起他的大型广告伞,水果纸板箱一只一只摆开来 你如问他,他讲,怎么没人买,路过.

6、 我从来没听过你的呼喊(短篇) 邱引马飞打开了电脑,坐在电脑桌前 他叹了口气,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马飞不会喝酒,闻到酒味儿他就觉得不舒服 马飞的妻子董晓月刚刚吐过,她今晚又喝多了 刚才她一进家门,就张开嘴喷了马飞一脸 马飞顾.